看吧,再仁慈再软弱的人,在这个时刻,心底的欲望都会被激发出来,迫使他变得面目全非,不得不斩草除根。
到底,三阿哥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还是他太蠢了,有张廷玉撑着,都敢下这样的命令。
“朕在这里,看谁敢冒犯皇后,幽禁朕的儿子!”
皇上冷哼一声,隔屏风吩咐道:“夏刈,传朕旨意,将三阿哥送回府中,谁敢违逆,杀无赦。”
“奴才遵旨!”
夏刈匆匆而去,皇上垂眸。
“弘时庸懦有余,胆气不足,这个时候倒也能狠得下心,想必是他的谋士们出了力了,看来,这被调换的圣旨,是他的手笔了。”
这一句话,既替三阿哥开脱,也是给了陵容台阶下,陵容抬眸看他,淡淡叹息。
“皇上说的是,若无人蛊惑,三阿哥这孩子,不是这样的人呢。”
皇上幽幽道:“到底是皇后你心慈,他都敢谋逆弑母,你也未曾替朕处置了。”
“三阿哥终究是皇子,臣妾不配如此。”
陵容说罢,缓缓低下了头,这一关,自己没有赢,也没有败。
但从此,三阿哥却断然没有继位的可能了。
大殿之外,是急匆匆的杂乱步伐。
“皇上醒啦!皇上醒啦!”
有人惊慌,有人惊喜。
三阿哥见夏刈前来,半晌才明白过来什么,喃喃不已。
“皇阿玛为什么要幽禁我?我是为了他呀,害他的,分明是皇后啊!是皇后啊!”
黄昏,书房内。
夏刈已经将三阿哥一群人等处置妥当,回来复命。
“皇上,三阿哥回府,并未有任何反抗,那些逆臣,奴才也都拿下,关押在牢中,张廷玉大人在外头请罪。”
而皇上端坐在龙椅上,神色清明,就像从未病过一样,淡淡开口。
“你和苏太医都做得很好。让张廷玉回去吧,他护着弘时,也算辛苦了。”
“皇上,皇后不愿杀三阿哥,是否是因为她看穿的缘故,故意而为之?”夏刈抬眸,眼底复杂。
皇上拨弄着珠串,沉声道:“不管皇后因何缘故,都足以说明,弘时即便有张廷玉辅佐,也不是皇后的对手,朕立他为太子,就是在催他的命,而他若因朕略胜一筹的时候,就必定会对皇后赶尽杀绝。经此一事,朕绝不能属意于他。”
“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弘时有谋逆僭越之心不假,罪无可恕,革去弘时的黄带子,出嗣为恒亲王之子,由恒亲王妥善约束。”
说罢,皇上垂下了眼眸,只有如此,才能保住弘时的命。
“可是皇上,皇后,也未必没有谋逆篡位之心,那遗诏或许……”
“你似乎,很对皇后有微词?”
皇上轻轻一眯眼,打断了夏刈的话,吓得他浑身一抖,半点小心思都不敢再表露出来。
“奴才不敢,只是实话,皇后娘娘的反应,实在超出想象。”
他自然是怕自己已经得罪皇后,而皇上,却明摆着偏袒她,将来,自己会下场难看。
“仅此一次。”
“是!”
皇上端起热茶,喝了半口放下,似乎斟酌着些什么。
“皇后的确让朕惊喜,也让朕难过,老十三的话的确没有说错,她太有能力,弘曜太小,必定一切唯她是从。若有辅政王,宗室之中,又无可靠之人,只怕步了祖宗的后尘。可若由大臣挟制,朕又怕他们和年羹尧、隆科多之流一般,居功自傲,僭越犯上!”
夏刈听着,并不敢再多言,他想提议皇上,让皇后将来殉葬即可,可他万万不敢再说。
然而,皇上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夏刈在想什么,自己何尝不知将皇后带走是最好的选择,可是……
可是,若到了百年那一日,福乐没有了自己这个阿玛,难道自己还要将最疼爱他的额娘带走,让他在世上成为孤家寡人么?
他,实在不愿如此。
半晌,夏刈低声道:“所以,皇上,奴才斗胆,十三爷的办法最是两全。”
良久的静默,帝王微微叹息。
“那时,朕不以为意,如今,是不得不服他了。”十三弟……
孤寂与伤痛,蔓延在心间。
时十一年夏秋之际,端郡王弘时趁帝病危,逼宫谋逆失败,废去郡王爵位,革去黄带子,出嗣恒亲王,多加管束。
大臣张廷玉停职察看,其余一众参与的者,皆被革职查办,流放贬谪。
而宣望,却因钳制对抗谋逆之人有功,为帝大加赞赏,可是背后,宣望门下之人,皆被各种缘由被牵扯在谋逆一案之中,一贬再贬,一压再压。
这究竟是赏还是损,也是一目了然。
事发突然,足以震惊朝野后宫。
中秋月明之际,帝后起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