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岩的目光落在对方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上,指缝间嵌着黑色颗粒——那是火硝与松脂的混合物,紫霄贼用来制作燃烧弹的原料。
“说吧,你们需要什么。”赵岩的剑刃轻触对方喉结,银铃残片在剑穗上晃出细碎光影,“我不跟死人谈条件。”
来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只蜷缩的布偶,布偶身上缝着“平安”二字,针脚歪歪扭扭,显然出自孩童之手。布偶的衣角露出半片名册页,边缘焦黑,像是从火中抢出的残片。
“这是丙陆佰号王二的女儿绣的。”来人的声音低沉,“王二每天揣着这布偶,说等打完仗就回家给女儿补完绣工。可他不知道,女儿半年前就饿死在乱葬岗,尸体被野狗拖走了。”
副将陈林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认得这布偶的样式,与城南失踪的绣娘李氏的手艺如出一辙。三个月前,李氏曾跪在城门口,求赵岩放她丈夫出城寻药,最终被紫霄贼的流箭射中。
“我们要硝石,要弓箭,还要一个承诺。”来人将布偶轻轻放在地上,“事成之后,在乱葬岗的西北角立块木牌,上面写‘此处埋着想回家的人’。”
赵岩的剑突然收进剑鞘,发出“咔嗒”轻响。他弯腰捡起布偶,发现布偶肚子里塞着碎纸片,上面用炭笔写着“丙陆佰号”,字迹被泪水洇开,宛如一幅伤心的地图。
“我会让工匠用整块松木刻碑。”赵岩的声音低沉,指腹抚过布偶的缺角,“但你要先告诉我,刘宁强的武器库究竟藏在第几座山坳?”
来人摸出块冻硬的火油饼,饼面上用指甲刻着歪扭的地图:“鹰嘴崖西侧第三道山梁,表面是松树林,地下三尺全是陶罐。但你们得在卯时前动手,否则——”
“否则炼油厂的火油会灌进地道,把你们全炸死。”赵岩接过火油饼,饼底的焦痕与三年前清河村井边的焚尸痕迹一模一样。
“我们还联系了北萧城的人。”灰鹤淡淡说道。
“北萧城?”赵岩的声音压得极低,玄铁剑柄上的狼头纹章蹭过掌心老茧,“陈啸那老匹夫……”话未说完,却见灰鹤从怀里掏出半块染血的狼头令牌,裂痕处与赵岩三年前从紫霄贼主将尸身上掰下的残片严丝合缝。
“半个时辰前,我们的人刚从北萧城暗道钻出。”灰鹤的喉结滚动,指腹划过令牌裂痕,“顾百川那柄斩魂剑,此刻正悬在鹰嘴崖密道上方的冰棱里——他要借雪崩封死刘宁强的退路。”
赵岩的瞳孔骤缩,此刻,密道外传来更夫“天干物燥”的呼喊,与记忆中救火的锣声重叠,却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然。
“陈啸怎么说?”赵岩的手指叩击着密道石壁,火星溅在灰鹤带来的布偶上,那朵未绣完的莲花突然被照亮,宛如北萧城与铁石城此刻交叠的命运。
“北萧城寅时初刻出兵,”灰鹤摸出用油纸包着的箭书,纸角沾着北萧城特有的雪绒,“顾百川要您卯时正刻在峡谷北口抛射火硝罐,他会在南口用连坐链铁环搭浮桥,引那些被蒙骗的士兵过河。”
副将陈林突然插话:“可铁石城的投石机射程只有五里,鹰嘴崖峡谷纵深七里——”
“用我的亲卫军。”赵岩猛地扯下腰间狼头纹章,按在箭书上,“把城主府私藏的十二架神臂弩全搬出来,让陈林带三百死士,卯时前埋伏在峡谷两侧山腰。”他的目光扫过灰鹤腰间的连坐链铁环,“告诉顾百川,铁石城的火硝罐会比约定时间早三刻落地——我要紫霄贼的退路,连灰都不剩。”
灰鹤的左眼刀疤突然抽搐,那是三年前刘宁强剜去他瞳孔时留下的永久印记。他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倒出二十枚铁哨,哨身刻着的莲花与赵岩手中的银铃残片如出一辙:“这是北萧城送来的‘问路石’,每个哨子对应一名连坐链小队长。只要听见哨声,他们就会砍断铁环跟我们走。”
赵岩接过铁哨,指腹触到哨底刻着的“生”字,那是用紫霄贼熔铁炉的余温灼刻的。他忽然想起女儿夭折前攥着的银铃,此刻与这些铁哨共振,在密道里激起细碎的嗡鸣,像极了春日溪水解冻时的冰裂声。
“去告诉陈啸,”赵岩将银铃残片系在最顶端的铁哨上,“铁石城的箭雨会在火硝罐落地时覆盖峡谷中段。让他的人躲在第三道山梁后,等紫霄贼的连珠弩哑火,就是总攻的信号。”
密道外传来五更梆子声,灰鹤起身时,斗笠边缘的雪粒落在布偶上,宛如撒了把星子。他望向通气孔漏下的月光,那光正落在布偶未绣完的莲花上,仿佛北萧城与铁石城此刻伸出的援手,共同织就黎明前的最后一道光网。
“城主可知,为何我们叫‘灰鹤’?”灰鹤的声音混着风雪,“因为灰鹤总在最黑的夜起飞,用翅膀扫开迷雾,让活着的人看清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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