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他转身走向雾气最深的地方,声音里突然多了股狠劲,“我知道有条阴沟能通到营地后厨,上个月我给他们送过死人肉包子。”
阿虎的脸色瞬间惨白,顾百川却一把按住少年肩膀,掌心感受到对方剧烈的颤抖。
三人在乱葬岗的白骨间穿行,张三时不时弯腰捡起块头骨,用刀疤脸蹭掉上面的积雪,仿佛在辨认熟人,每一次辨认都像是在揭开一道旧伤疤,让人心痛不已。
路过一具相拥的尸体时,张三突然停步。两具尸体都穿着紫霄贼的破甲,男的搂着女的,女的手里攥着半块硬饼,饼上印着清晰的牙印——那是小铃铛的尺寸。
“这是王二和他媳妇。”张三的刀疤抽搐着,“王二说他媳妇在刘宁强那儿当厨娘,能给我们带消息……”他突然抬脚踢开尸体,露出下面的泥土,“结果上个月我在这儿挖到他俩的骨头,连坐链的铁环还套在王二脖子上。”
顾百川弯腰查看,铁环内侧刻着编号“0315”,正是王二女儿的生辰。他突然想起陈啸书房里的密档,每个连坐链编号都是假的,紫霄贼用死人的生辰维系着活人的恐惧,让这些可怜人在绝望中不断地为他们卖命。
“他们用谎言把我们变成畜生。”张三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刺着的狼头纹身,狼眼处被他自己剜掉一块肉,血肉模糊中露出白骨,“现在我要让那些畜生知道,被骗的不止我们。”
雾气突然浓重起来,远处传来梆子声,这次是两长一短——换岗的信号。张三突然蹲下,扒开一具尸体的甲胄,露出里面染血的内衬,正是杏花陪嫁衣裳的残片。
“穿上。”他将甲胄扔给顾百川,“后厨的厨子都穿这个,血是上个月送的流民血,刘宁强说能辟邪。”顾百川接过甲胄,嗅到内衬里混着的火硝和尸油的味道,那是紫霄贼特有的“辟邪香”,令人作呕。
阿虎帮他系紧腰带时,少年的手指突然停在腰牌处,牌面上刻着“血狼队丙叁拾柒”,编号正是小铃铛的忌日,仿佛是对这个可怜女孩的无声哀悼。
“走吧。”张三捡起地上的银铃残片,塞进怀里,“再过两刻就是卯时,厨子该去领死人肉了。”
三人在风雪中前行,顾百川看着张三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这人能扛起两百斤的粮食健步如飞,现在却像具行尸走肉,每一步都拖着半条腿,仿佛被无数冤魂拽住脚踝,让人唏嘘不已。
远处的紫霄贼营地终于在雾气中露出轮廓,岗哨的火把将雪地照成暗红色,像极了清河村被屠那天的夕阳,充满了血腥与恐怖。
顾百川摸了摸腰间的斩魂剑,剑鞘上的血槽里嵌着片火硝,那是从铁石城火药库带出来的,此刻在晨光中泛着幽蓝,像极了小铃铛临死前的眼睛,仿佛在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张三停在阴沟口,腐水的恶臭扑面而来。他回头看了眼乱葬岗,目光落在小铃铛的尸体上,突然伸手在冻土上刨出个浅坑,将银铃残片埋了进去。
“爹给你报仇了。”他低声呢喃,刀疤脸在火把光中扭曲,“等会儿就把那些畜生都炸上天,让你在天上看着。”顾百川按住张三的肩膀,感受到对方身体里传来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压抑多年的怒火,是对正义的渴望,是对女儿的愧疚与爱。
阴沟里传来梆子声,这次是清晰的“咚咚咚”——卯时到了。张三深吸一口气,推开阴沟盖,腐水溅在他刀疤脸上,却冲不掉他眼中的狠厉。
“跟紧我,”他低声说道,“别说话,别抬头,就当自己是块会走路的肉。”顾百川点点头,示意阿虎跟上。
三人先后钻进阴沟,腐水没过膝盖,冰冷刺骨,仿佛是地狱的河水,要将他们带入一场生死之战。
顾百川闻到水里混着的尸油味,突然想起铁石城粮仓里那些被当活引子的孩子,他们的尸体此刻说不定也泡在这样的腐水里,等着被做成火药,心中的悲愤几乎要将他吞噬。
阴沟尽头透出微弱的火光,那是后厨的方向。张三突然停住,从怀里掏出块发黑的饼,掰成两半,递给顾百川和阿虎:“含着,别让口臭露馅。”
顾百川接过饼,嗅到里面混着的人肉味,胃里一阵翻涌,但他没有犹豫,塞进嘴里,任由那股恶臭在口腔里蔓延,仿佛是在品尝这世间的苦难。
阿虎脸色惨白,但还是咬了一口,喉结剧烈滚动,差点呕吐出来,但他强忍着,知道这是为了正义,为了那些无辜的人。
“到了。”张三低声说道,“记住,见了厨子别说话,领了肉就走。”阴沟口的厨子正在骂骂咧咧,手里的刀剁着案板上的肉块,肉块上还连着头发和指甲,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厨子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他一边剁肉,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这些贱民的肉越来越难剁了,一个个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老子的刀都快卷刃了。”
顾百川强忍着恶心,跟着张三走进后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墙上挂着的不是腊肉,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