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萧景壬,也暂时忘记了恐惧,茫然地看向周砚安,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唯有沈禾,在听到“并州斐县”四个字时,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的寒光。
她缓缓转身,目光越过那些呆若木鸡的宫人,落在了那个被她亲手推入深渊的男人身上。
她的父亲,沈清源。
此刻的沈清源,脸色煞白,眼神空洞,仿佛还未从妻子与人私通、女儿非自己亲生的巨大打击中回过神来。
沈禾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他麻木的神经。
“父亲。”
沈清源的身子猛地一颤,迟钝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嫡女。
“并州,斐县。”
沈禾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地名,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这个地方,您听着……”
“可还熟悉?”
轰——!
如果说,方才皇帝的猜测是一道惊雷。
那么沈禾此刻的问话,就是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沈清源的心上!
“并……并州斐县……”
沈清源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失!
那不是震惊,而是极致的恐惧与荒谬!
他猛地扭头,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个被宫人钳制住,仍在低声咒骂的单珠玉身上!
那是自己嫡母单氏,更是单珠玉的家乡!
沈清源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眼神涣散,陷入了某种癫狂的追忆。
他想起来了。
那是在阿禾的母亲,他的原配夫人过世后不久。
他悲痛欲绝,根本无心续弦。
是那一次家宴,他多喝了几杯。
可他的酒量向来不错,千杯不倒的名声在京中谁人不知?
怎么就偏偏那一次,醉得不省人事?
醒来时,身边躺着的,就是哭哭啼啼、衣衫不整的单珠玉。
她是嫡母的侄女,是来府中探望的表妹。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嫡母又哭又闹,说他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必须负责。
他百口莫辩,稀里糊涂地,就娶了她。
再然后……
再然后,单珠玉“早产”生下了沈娇。
他当时还心疼她身子弱,怜惜孩子先天不足。
原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沈清源,堂堂将军,竟被人当猴耍了十几年!
“不!不是的!”
单珠玉见沈清源那副失魂落魄、万念俱灰的模样,心底涌起无边的恐惧。
她疯了一样挣脱开宫人的钳制,连滚带爬地扑到沈清源脚边,死死拽住他的官袍下摆。
“老爷!老爷你看看我啊!”
她的妆容早已哭花,发髻散乱,状若厉鬼。
“你不能听这个小贱人胡说八道!”
“我们是十几年的夫妻啊!你怎么能不信我,去信她一个外人?!”
“是!陆大人是我的同乡!可天下同乡何其多?这不过是巧合!巧合罢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仰望着沈清源,声音凄切。
“老爷,你看着我的眼睛!娇儿……娇儿就是你的女儿啊!她是你亲生的女儿啊!”
然而,这番声嘶力竭的辩解,换来的却是沈清源一个冰冷至极的眼神。
就在这时,周砚安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为这场闹剧敲响了丧钟。
“陛下,臣在调查章家时,还打听到了一件旧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状若疯癫的单珠玉,和那个已经变成紫黑色的死婴。
“章家,在并州斐县,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医学世家。”
“他们世代学医,只为治疗一种家族遗传的隐疾。”
周砚安的声音清晰而冷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小锤,敲在众人心上。
“这病,并不严重,却有两个极为明显的特征。”
“其一,所有章家的孩子,无论男女,在手臂上端靠近腋下的地方,都会有一个荷叶形状的胎记。”
此言一出,单珠玉的哭嚎声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僵!
周砚安仿佛没有看见她的反应,继续说道:
“其二,章家的血脉,天生对莲子过敏。轻则红疹,重则……窒息。”
他抬起眼,目光如刀,直直射向单珠玉。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陛下。”
“若这两点,在沈二小姐身上都能对上……”
周砚安的声音陡然转厉,掷地有声!
“那便可证明,他们,确是章家血脉,无疑!”
周砚安的话音刚落,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