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一手盯着剪刀发怔。
他见过母马难产时,老牧人就是这样,可那是牲口啊!
剪刀刚碰到许洛妍的肌肤,她就发出非人的惨叫,身下突然喷出一股黑血。
“不成了……不成了……”侯一手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沾满粘稠的血浆,“这血止不住啊!”
“母亲,”许洛妍气若游丝,指尖轻轻勾住王静仪的衣袖,“女儿好疼……”
王静仪浑身一颤,眼泪砸在女儿的脸上。
“母亲、您说过,”许洛妍的声音越来越轻,像幼时撒娇一般,“不管女儿做错什么,您都会护着女儿的……”
王静仪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母亲,”许洛妍的眼泪滑落,“女儿……错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手指一点点松开,奄奄一息。
王静仪呆呆地看着她,忽然笑了。
“没错……”她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女儿冰冷的脸,“我的妍儿怎么会错呢?”
“错的,是她们……是她们害了你……”
她猛地抬头,看向站在阴影处的婉棠,眼中癫狂如恶鬼。
“怎么办,怎么办……”侯一手跪在血泊中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珠疯狂转动,“母猪难产时,只要拽出小猪仔,也能救。”
“闭嘴!”王静仪突然暴起,鎏金发簪在烛光下划出一道寒芒。
她像头护崽的母狼般扑向侯一手,发簪狠狠扎进他的脖颈,“你这畜生!真的把我女儿当牲口?!”
“你一次次的骗我,害死了我的女儿。”
侯一手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徒劳地抓着刺入喉管的发簪。
鲜血喷溅在王静仪扭曲的脸上,她疯狂地搅动着发簪,金丝缠绕的簪尾在她掌心勒出血痕。
“夫人、饶命……”
侯一手挣扎间一脚踹在王静仪膝盖上,骨头断裂的脆响混着女人的惨叫在殿内回荡。
王静仪被打断了腿,痛的在地上爬不起来。
侯一手即使是挣脱了王静仪,可拿一下还是扎的太深,鲜血不断地喷涌,缓缓倒在了地上。
婉棠倚在雕花柱旁,静静地瞧着这一幕。
她看着王静仪拖着断腿爬回女儿身边,染血的裙摆在青砖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妍儿,娘的妍儿……”王静仪将许洛妍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额头抵着女儿逐渐僵硬的眉心,“别怕,娘在这儿。”
她颤抖的手指梳理着女儿散乱的鬓发,“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许洛妍哪儿还有一点力气,若不是尚有一丝微弱的鼻息,都和死人无异了。
婉棠缓步上前,绣鞋踩过侯一手尚未冷却的尸体。
“其实,我和许洛妍是吃了同一种药,才怀孕的。”
婉棠不慌不忙拿出一个小药瓶:“为以防万一,谢太医给我做了这个药,说是能保我一命。”
王静仪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希冀。
“只是你自作聪明,将保命的那味道,去掉了。”
往事种种在脑海中浮现,王静仪此刻才开始去琢磨其中细节。
不由浑身汗毛炸起。
“是……是我!亲手害了我的女儿……”
“贱人!你会遭报应的!”王静仪嘶吼着扑来,断腿却让她重重摔在婉棠脚边。
婉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将药瓶举过烛火。
“报应?那这个,你想要吗?”婉棠嘴角扬起,她是想要笑起来的。
“给我!”王静仪十指抠着地砖爬过来,指甲劈裂渗血,“求求你……把药给我!”
婉棠突然红了眼眶。
她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妇人,此刻像条瘸狗般跪在自己脚下,忽然觉得胸口疼得喘不过气。
“跪下。”她声音发颤,“求我。”
王静仪浑身发抖,染血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求婉嫔娘娘,赐药。”
“再响些。”
“求娘娘开恩!”王静仪的哭嚎悲号,“老妇愿以命换命!”
婉棠仰起头,泪水却还是滚落下来。
她想起那年,声音颤抖:“当时我的娘亲,也是这样躺在床上,那兽医竟告诉我,他救不了。”
“说是人和母猪,区别还挺大。”
婉棠没说一个字,就颤抖着落下泪:“我也如同你这般,跪在地上,一遍遍的磕头。”
“我只想有个人能救救娘亲啊!”
她抬起手,抹掉那些眼泪,盯着王静仪。
“原来……”她哽咽着笑出声,“你也会痛啊。”
“在你们害我娘亲时,可知道,我有多痛!”
“你们一根根切断砚川手指时,可知我都想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