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寒意,斜斜地砸在帐篷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叶知澜缩在睡袋里,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颤音。萧凡坐在帐篷角落的折叠凳上,手里攥着半干的毛巾,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颈间的汗——这是他们在雨林里泡的第三个月,为了赶在公路审批会前拿出完整的《细叶石斛栖息地生态价值报告》,两人已经连续二十天没睡过一个整觉。
帐篷外,监测设备的指示灯还亮着微弱的绿光,那是凌晨三点刚测完的空气湿度数据。萧凡把毛巾叠好放在一旁,转身从背包里翻出退烧药,又用保温杯里仅剩的温水冲开。他扶着叶知澜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轻声哄:“先把药喝了,喝完再睡会儿,明天我去泉眼测数据,你在帐篷里歇着。”
叶知澜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却死死盯着萧凡手里的报告草稿,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不行……昨天的土壤样本还没做对比,泉眼的矿物质数据也得和去年的交叉验证,少一次记录,报告的说服力就弱一分。”她说着就要伸手去够桌板上的笔记本,却被萧凡按住了手。
“数据我来补,你忘了?上次你教我的土壤样本检测步骤,我记在本子上了。”萧凡把药碗递到她嘴边,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公路审批会还有半个月,咱们不差这一天。你要是垮了,这三个月的罪就白受了,那些等着咱们保住的石斛怎么办?”
提到细叶石斛,叶知澜的动作顿住了。她想起三个月前接到消息时的慌神——科考站的李姐在电话里急得声音发颤:“审批方说下周要实地考察,要是咱们拿不出足够的生态价值证明,那条公路就从监测区正中间过,到时候不仅细叶石斛的栖息地没了,咱们这五年的监测数据也全废了!”
那天晚上,萧凡刚把整理好的年度监测报告打印出来,叶知澜拿着电话冲进书房,眼眶通红。两人没顾上多说,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往雨林赶。出发时,叶知澜把那本蓝色的“婚后计划笔记本”塞进背包,扉页上新添了一行字:“守住监测区,就是守住我们的初心。”
最初的一个月还算顺利,两人每天天不亮就分头行动——叶知澜带着标本夹和土壤取样器,去细叶石斛生长的区域记录叶片数量、花苞发育情况,还要每隔两小时测一次土壤湿度;萧凡则扛着相机和三脚架,沿着泉眼流域拍生态照,偶尔还要去上游的农户家了解用水情况,生怕有污染影响水质数据。
可从第二个月开始,雨林的雨季提前来了。连续的阴雨让山路变得格外难走,叶知澜在一次取样时,脚下一滑摔进了泥坑,怀里的土壤样本盒却死死护在胸前,等萧凡把她拉上来时,她浑身是泥,却先检查样本盒有没有漏:“这里面有监测点C的土样,是石斛长得最好的那块地的,不能丢。”
萧凡当时没说话,只是蹲下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又默默把她的背包换到自己肩上。那天晚上,他在帐篷里用打火机烤着湿掉的裤子,叶知澜坐在旁边帮他整理照片,突然说:“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来这里吗?你为了拍一只啄木鸟,在树上蹲了两个小时,结果被蚊子咬了一身包。”
“怎么不记得?”萧凡笑了笑,火光映在他眼里,“你还说我傻,结果后来你为了看细叶石斛开花,比我蹲得还久。”
两人相视一笑,帐篷外的雨声仿佛都温柔了些。那时他们还不知道,真正的难,在后面等着。
半个月前,审批方突然提前了实地考察时间,要求他们十天内补充“雨林生态对周边农户的影响数据”。为了赶进度,两人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叶知澜负责整理农户访谈记录,萧凡则去测雨林涵养水源的数据。前天下午,叶知澜在给农户送生态保护手册时,淋了一场大雨,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把药喝了。”萧凡的声音把叶知澜的思绪拉回来,他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听话,等咱们把报告交上去,说服了审批方,我带你去城里吃你最爱的那家火锅,再给你买上次你看中的那盆多肉。”
叶知澜终于听话地喝了药,靠在萧凡肩上慢慢闭上眼睛。萧凡等她呼吸平稳了,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睡袋里,又把帐篷里的小太阳开到最大档。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桌上的报告草稿,走到帐篷门口的折叠桌前,打开手电筒,开始补昨天没算完的数据。
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每一个数据后面都跟着详细的备注——“11月15日,监测点A,土壤有机质含量3.2%,比去年高0.3%”“11月16日,泉眼流域径流量2.1m3/h,雨季正常范围”。萧凡一边算,一边回忆叶知澜教他的计算方法,偶尔记错了,就翻出她写的笔记核对。笔记上的字迹娟秀,偶尔还会画个小小的石斛图案,那是她在数据间隙放松时画的。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的雨渐渐小了。萧凡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起身走到睡袋旁,摸了摸叶知澜的额头,温度终于降了些。就在这时,叶知澜突然动了动,从怀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