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时连下了三日雨,盐田边的土埂被冲得发软。萧凡披着蓑衣加固盐池堤岸,忽见陈禾蹲在收雪池旁翻那本磨毛了边的账册,指尖在"卤脉渡"三个字上停了许久。
"又找到老陈头的巧思了?"他踩着泥水走过去,见账册上画着艘窄木船,船底铺着层枣木薄板,旁边批注:"秋汛涨卤时,船载盐过浅滩,枣木隔潮。"
陈禾抬头时睫毛上沾着雨珠,往远处河道指了指——连日暴雨让村外的小河涨了水,原本运盐的石板路被淹了大半,江南来的盐商船停在河口,卸盐的伙计正愁眉苦脸地绕路。
"前几日王掌柜还托人带信,说秋盐要得急。"阿伯扛着铁锹过来,鞋上沾着泥,"这雨再下几日,盐运不出去,怕是要误了工期。"
萧晚拎着油纸包从柴房跑出来,里面是刚蒸的枣泥糕:"姐,你看这船图,是不是能自己做艘运盐船?"陈禾把账册往她面前推了推,指着船底的枣木薄板:"老陈头说枣木泡在卤水里不腐,倒是合适用。"
说干就干。村里的木匠阿福叔闻讯赶来,看了账册上的图样,拍着大腿道:"这法子巧!枣木我家有现成的,就是造船得找懂水性的人掌舵。"
"我去学。"萧凡忽然开口。他自小在河边长大,虽没划过船,却识得水性。陈禾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些担忧,却还是从账册里翻出张夹着的纸——是老陈头画的河道图,标注着浅滩和暗礁的位置。
接下来几日,萧凡跟着阿福叔钉船。枣木板拼成的船身窄窄的,刚好能装下五袋盐,船尾安了个简易木桨。陈禾则翻遍账册找行船的窍门,在页边看到"卤水浮力比淡水大,船行需偏左半尺"的小字,赶紧抄下来塞给萧凡。
船造好那天雨停了。萧凡推着木船到河口试航,陈禾站在岸边攥着衣角看。船刚离岸时有些晃,他按陈禾给的纸条调整方向,划了半里地竟稳当起来。"成了!"萧晚在岸边跳着喊,手里还举着块枣泥糕。
第一趟运盐时,王掌柜的伙计在船上帮忙。萧凡划着船过浅滩,果然如老陈头所说,枣木船底没沾半点泥。"这船比雇来的货船轻便多了!"伙计摸着船帮赞道,"以后运盐不用绕路,省了大半功夫。"
运完盐回来,萧凡发现船底沾了层细盐。陈禾用布擦时忽然笑了:"账册上说枣木吸卤,说不定这船越用越结实。"她把擦下来的盐收进小罐,"留着腌枣,也算没浪费。"
这日萧凡正给船补漆,见陈禾蹲在枣林边翻土,手里拿着颗发皱的枣子。"这枣怎么了?"他走过去问。陈禾把枣子递给他看:"今年雨水多,枣子熟得晚,还掉了不少。"
账册里夹着张"枣脯晒法"的纸,陈禾指着上面的字:"爷爷说秋枣用卤花腌了再晒,能存到冬天。"她起身往柴房走,翻出那罐春天做的卤花酿,"用这个渍枣,应该比单用盐好吃。"
渍枣得选半红的秋枣。萧晚跟着陈禾摘了两篮,去核后倒进陶罐,淋上卤花酿封好口。"要腌十日才行。"陈禾在罐口贴了张纸条记日子,"到时候晒成脯,给萧凡行船时当干粮。"
没过几日,邻村有人来借船。说是他们村的稻子熟了,河水没退,运不出去。"船可以借,但得学看河道图。"萧凡把老陈头的图拿出来,"浅滩处不能快划,不然容易搁浅。"
借船的人回去后,竟送了袋新米来。阿伯笑着把米倒进米缸:"老陈头造这船,怕是也想着邻里帮忙。"陈禾往米里掺了把细盐——账册上说撒点盐能防米虫,她总记着这些小窍门。
这日萧凡运盐回来,见陈禾在船上铺了层枣叶。"刚摘的鲜枣叶,能吸潮。"她笑着说,"账册里说运盐时铺枣叶,盐袋不会返潮。"他蹲下来摸了摸枣叶,发现叶上还沾着卤霜草的清香。
忽然听见岸边有人喊,是村里的李婶。她拎着个竹篮跑过来,里面装着些发霉的柿饼:"陈禾姑娘,你看这柿饼还能吃不?"陈禾拿起柿饼闻了闻,翻出账册里的"去霉法":"用细盐擦一遍,晒半日就好了。"
李婶半信半疑地回去试,傍晚果然又来道谢:"柿饼跟新的一样!你这账册真是宝贝。"陈禾把账册递过去让她看,指着上面的字:"这些法子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学着用就不浪费东西了。"
秋末时,萧凡的船渐渐出了名。周边村子运货都来借,他索性教几个年轻人划船,还把老陈头的河道图抄了好几份分给大家。"以后你们自己能运货,就不用求人了。"他笑着说,手里还拿着陈禾做的枣脯。
这日运盐时遇上了小风。萧凡划着船到河中央,忽见远处漂来个木盆,里面竟坐着个小孩。他赶紧把船划过去,抱起小孩一看,是邻县盐商的小孙子,跟着家人来收盐时不小心掉了下去。
把小孩送回岸边时,盐商非要塞银子感谢。萧凡推不过,只收了袋江南的新茶。"这茶配卤花酿渍的梅子正好。"陈禾泡了杯茶递给他,"账册里说茶里放颗渍梅,解腻。"
夜里起了霜。陈禾去柴房翻账册,见萧凡在补船帆,手里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