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雪池是秋末收盐用的,池底铺着青石板,比另外两池高半尺。萧凡点头:“我去开闸。”
盐田的闸在暖卤池和凝霜池之间,是块木闸板,平时用土埋着。萧凡拿锄头刨开土,刚要把闸板往上提,就听“咔嚓”一声,闸板竟裂了道缝——这闸板是去年新换的松木,怎么会裂?
他心里一急,用手去扳闸板,刚碰到木板,就觉得手心一阵凉,低头一看,闸板上竟结了层薄冰。
“这天气,怎么会结冰?”萧晚惊得叫出声。
初秋虽凉,可白天气温也有二十多度,哪能结冰?萧凡咬咬牙,用肩膀顶住闸板,使劲往上抬。闸板“嘎吱”响着,慢慢被抬起寸许,卤水顺着闸口往收雪池流,可刚流了几步,就在地上结了层白霜。
“不行,流得太慢了。”阿伯皱着眉,“等流完,淡水怕是已经把暖卤池淹了。”他看向萧凡,“你去村东头找你王叔,让他把抽卤泵借来,快!”
萧凡应声就往外跑,刚跑出盐田,就见天阴得更重了,风里带着股湿冷的气,像是要下雨。他心里急,跑得更快,路过村口老槐树时,忽然听见树后有人喊他:“萧凡哥。”
回头一看,是邻村的陈禾,正抱着个竹筐站在树后,筐里装着些青枣。陈禾是个哑女,平时很少来村里,萧凡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陈禾指了指盐田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筐,把筐往萧凡面前递了递,示意他拿枣。
萧凡摆摆手:“我没空,盐田出事了。”他刚要走,陈禾忽然拉住他的胳膊,从筐底掏出块东西——是块巴掌大的玉,青绿色,上面刻着和卤脉碑上一样的篆字,只是更清楚,是“卤泉”二字。
“这是……”萧凡愣住了。
陈禾指了指玉,又指了指盐田,然后做了个“挖”的动作,再指了指收雪池的方向。
萧凡忽然明白了。陈禾的爷爷是以前看盐田的老把式,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他接过玉:“你是说,这玉能镇卤脉?”
陈禾点点头,又指了指收雪池,做了个“埋”的动作。
萧凡心里一动,把玉揣进怀里:“谢你了,我先去借泵。”他没再耽误,转身往村东头跑。
找到王叔时,王叔正在修农具,听萧凡说盐田的事,赶紧把抽卤泵扛出来:“我跟你一起去,这泵我熟。”
两人推着泵回到盐田,阿伯正蹲在暖卤池边,看着那个小坑发愁——坑里的渗水已经积了半尺深,周围的泥都湿成了浆。
“快,把泵放凝霜池里。”阿伯站起身。
王叔把泵放进凝霜池,接好管子,通上电。泵“嗡嗡”响起来,卤水顺着管子往收雪池流,比刚才开闸快了不少。
“能赶上吗?”萧晚小声问。
萧凡看着收雪池里的卤水慢慢涨起来,又看了看暖卤池里越积越多的淡水,没说话。他摸了摸怀里的玉,冰凉的,像是能吸走手心的温度。
抽了快一个时辰,凝霜池的卤水快抽干了,暖卤池的淡水也漫到了池边。就在这时,天空“轰隆”响了声雷,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糟了!”阿伯跺脚,“下雨就完了,雨水混进收雪池,卤水就废了!”
收雪池没有盖,雨水落进去,会稀释卤水。萧凡抬头看天,雨越下越大,他忽然想起陈禾的动作,转身往收雪池跑:“我去埋玉!”
阿伯和王叔都愣了,萧晚赶紧跟上去。萧凡跑到收雪池中央,蹲下来,用手刨池底的泥。石板底的泥很薄,刨了几下就露出石板,石板缝里渗着卤水,冰凉刺骨。
他掏出那块青玉,刚要往泥里埋,就见玉上的“卤泉”二字忽然亮了起来,青绿色的光映得周围的卤水都泛着绿光。紧接着,收雪池里的卤水开始冒泡,不是刚才的小泡,是拳头大的泡,咕嘟咕嘟往上冒,池底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哥,你看!”萧晚指着暖卤池的方向。
萧凡回头一看,暖卤池里的淡水竟开始往地下渗,那个小坑慢慢变小,最后竟消失了。凝霜池里的白霜也化了,测卤杆放进去,铅块“咚”地沉了下去,稳稳地停在刻度线上——卤度够了。
雨还在下,可收雪池里的卤水却越来越清,水面上结出层薄薄的卤膜,像层透明的玻璃。阿伯和王叔走过来,看着池里的卤水,都愣住了。
“这……这是成了?”王叔喃喃道。
阿伯看着萧凡手里的玉,又看了看收雪池里的卤膜,长叹口气:“老辈说卤脉有灵,看来是真的。这玉怕是卤脉的‘引’,能把新卤聚起来。”
雨下了半个时辰就停了,太阳从云里钻出来,照在收雪池上,卤膜反射着光,像撒了层碎金。萧凡把青玉埋进池底的泥里,刚埋好,就见卤膜上结出颗颗卤花,比刚才凝霜池里的更细、更白,轻轻一碰,就化成了盐粒。
“这下,秋盐能晒成了。”阿伯笑着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