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台半埋在土里的全息投影器还在断断续续工作,时明时暗的光束里,能瞥见十七年前的影像:
银色的太空电梯从云层里探出来,顶端的空间站像颗悬在天边的蓝宝石,穿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对着镜头笑,背景音里是【第127次物资转运成功】的播报声,只是话音刚落,影像就突然扭曲成一片雪花。
【听说,当年这座工业奇迹塌的时候,整座城的警报响了三天三夜】
埃里希站在观景台边缘,指尖敲了敲玻璃,目光落在远处的湖心岛——那里竖着块巨大的纪念牌,上面刻着所有遇难者的名字,字迹被雨水洗得发蓝。
【后来建公园时,特意把缆绳的碳纤维基座留在了湖底,现在成了潜水区,能看见那些纤维在水里飘,像透明的水草】
【埃里希先生,您似乎对太空电梯的陨落感到十分惋惜】
林欣看向对着遗址看得出神的埃里希疑惑道,对此,埃里希只是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林欣只好弯腰看着脚边的信息牌,上面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着技术参数:
【锚定塔原高1200米,承重极限8.7万吨,缆绳采用碳纳米管与石墨烯复合材质……】
她的指尖划过【断裂原因:伟大的卫国战争】的字样,内心的情绪很是复杂。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几个小孩正围着一截矮墩墩的信号塔残骸追逐,那残骸的顶端还顶着个歪歪扭扭的卫星锅,锅面上沾着层青苔,却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风掠过,带起锚定塔骨架间挂着的金属风铃——那是用当年的螺栓和垫片做的,叮当作响里,倒像是这座遗址在轻轻呼吸。
埃里希的皮鞋踩在碎裂的磁轨上,发出“咔嗒”轻响,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撕得有些散:
【林,你知道太空电梯是怎么被毁掉的吗?】
林欣收回手,指尖还沾着点信息牌的金属粉末。
她望着锚定塔断口处露出的合金骨架,那些扭曲的金属管让她想起父亲工厂里报废的炮管:
【2028年,浮生在阿美莉卡发动了「大殉爆」,你知道那威力有多大,就连南极的观测站警报器叫了整整四十分钟】
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
【蘑菇云在太平洋对岸烧了三天,阿美莉卡的政治版图也因此碎成了十七块。
可真正的麻烦是后来,霓虹国、小韩国、东南亚联合国以及北极国那帮人突然凑成个「环龙同盟」,军舰在南海摆了三十艘,还放话要拆咱们的空间站】
风穿过锚定塔的镂空骨架,呜呜声里混进了她的叹息:
【听说,那时龙国的机床厂昼夜不停,公司的文员都被拉到军工厂里待了三个月,回家时指甲缝里全是机油。
「大上岗」的标语贴满大街小巷,退休的老焊工重操旧业,学生们周末去仓库搬炮弹箱——】
她抬手指向锚定塔侧面一道焦黑的斜痕。
【太空电梯就是那会儿没的。同盟的巡航导弹擦着缆绳飞过去,没打中塔体,却震断了近地轨道的承重索。
据说许多人在直播里看着那根银色的线从天上垂下来,像条断了的项链,最后砸进东海时,浪头高得能拍碎岸边的防波堤】
埃里希的指关节在观景台栏杆上敲出轻响,目光扫过远处湖心岛的纪念牌:
【人类最后一台太空电梯,倒成了热战的注脚】
他忽然转头,战术手表在手腕上亮了下。
【说起来,接头人在哪?】
【「龙组」给的坐标就在这附近】
林欣调出腕环里的全息地图,蓝光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们从不失约,找找看】
两人沿着观景台步道往里走,冷光灯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路过半截断裂的磁悬浮轨道时,林欣忽然停住——轨道凹槽里的野菊有被踩过的痕迹,花瓣折了大半,泥土上印着个半模糊的靴印,纹路里嵌着点银灰色的金属碎屑,是龙骑军装甲特有的钛合金粉末。
【在那儿】
埃里希的声音压得很低,下巴朝左前方努了努。
茂密的绿植丛里,阴影从断裂的混凝土梁上垂落,却遮不住那道挺拔的身影。
最先撞进眼里的是头盔,棱角分明的钛合金外壳像被战斧劈开再重铸,前额倒三角装甲板的边缘磨出哑光银,那是无数次擦过掩体、撞开舱门的证明。
暗蓝色护目镜正映着锚定塔的断口,偶尔有数据流的绿光在镜片上淌过,像某种沉默的计数。
他站得极稳,肩甲右侧的碗口大凹痕在光线下格外扎眼,焦黑的卷边里还嵌着点暗红色的凝固物——林欣认出那是高温灼烧后的弹头残渣。
脊椎处的银色液压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隔热布磨破的地方露出细密刻度,管身还沾着点沙砾,像是刚从荒漠战场赶来。
胸前主装甲板的徽章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