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正沿着山坡向下流淌,轻柔地漫过脚踝,阵阵凉意如纤纤玉手般轻抚着脚踝,恍若被时光遗忘的丝绸。
贺炎大吃一惊,自己的羽绒服竟变成了薄衣。
希望却看着他没有说话。
沾着珍珠一样晨露的野草在斜射的阳光里舒展腰肢,叶尖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随着清风轻轻摇晃,在林间织出一张流动的星网。
鸟雀的啁啾自四面八方倾泻而下,好像是谁失手打翻了装满了银铃的竹篮。
画眉在新生的枝头跳着圆舞曲,清亮婉转的啼鸣裹挟着春花簌簌坠落。
喜鹊扑棱棱地掠过枝头,将画眉吓了一跳,时而高飞时而低飞,尾羽扫落了树梢新长的粉白的花瓣,在空中打着旋儿,如春天的吻痕轻轻落在了肩头。
不远处的山涧潺潺着溪水,在日光下带着泛着白的晕不停地流淌。
水面漂浮着稀疏的花瓣,忽而被跃起的溪鱼搅碎成点点胭脂,荡漾开了在湍急的流水中。
溪底圆润的鹅卵石琳琅满目,在阳光下流转着虹彩,偶尔游过的蝌蚪或鱼儿摆动着尾巴。
贺炎攀上最高处的岩石,粗糙的石壁还残留着昨夜的寒气。
山风裹挟着松针的清冽、野花的甜润与泥土的芬芳四面八方发了疯似的乱窜一通,仿佛将整个春天揉碎了塞进鼻腔。
隔着山谷,另一头,棕褐的墙,发灰的瓦,炊烟在晨醒时的农村里裹挟着焦香袅袅升起,试图与高不可攀的天穹接壤,而后与远处的云雾缠绵交融,恰似水墨画卷里不慎落下晕染开来的墨痕。
村庄正从昨夜的雾霭中苏醒。
层层叠叠的梯田里早已铺满新插的秧苗,嫩绿色的叶片在带着生机的春风中轻轻颔首,大地好像铺开了一片纯净的翡翠。
贺炎想起来,自己姥爷家的村庄对面就有一座梯田,好像又是大自然的另一道鬼斧神工,不同高低的梯田彼此交融,连成了数不清的蜿蜒的山路。
远远地,贺炎看见农人戴着斗笠走出了墙院,似乎是又要开始一天的劳作了,走入林间,惊起了几只白鹭,见它们展开霜雪般的羽翼,优雅地掠过水面,修长的指尖轻点如明镜的水田,留下的涟漪与倒影在晨光中交织成盎然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