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她是个女仆。即便在\"苏醒\"为被遗忘者并逐渐适应新身份后,照料他人的本能依然如故。这是她最擅长的事。面对那些在困惑与恐惧中恢复意识的同胞,她总是温柔以待;对于那些拒绝希尔瓦娜斯女士黑暗恩赐的同胞,她也协助安排二次安葬。
她心底理解那些抗拒者。当苏醒后看见自己腐烂的躯体,谁能不惊慌失措?只要神志尚存,任谁都会恐惧。当然,有些可怜人连完整的神智都没能保留......
维尔辛达显然属于幸运儿——谢天谢地——她不仅神志清醒,更决心善用这份清醒。
起初她渴望寻找留在暴风城的丈夫。她死在洛丹伦探亲期间,阿尔萨斯归来那天,她正在城堡帮工,本想偷瞄一眼这位备受爱戴的圣骑士凯旋的英姿,却在玫瑰纷扬的加冕时刻困于厨房。谁料随后目睹的,竟是那个弑父弑君的惊天瞬间。
想到丈夫逃过了这般命运,她倍感欣慰。但同伴们劝说联系只会徒增伤痛——他必然当她已死,而最终她也认定这样的结局更好。那个善良的男人,值得拥有鲜活的新生活。
许多被遗忘者都饱尝思念之苦,比如她的同事帕克维尔执政官。也有人对生者漠然,甚至......满怀怨恨。为何苏醒后的性情如此迥异?这始终是个谜。
维尔辛达庆幸自己不曾沦为无智的行尸走肉——这或许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岁月流转。日复一日的仆役工作渐渐让她感到厌倦。她的思维依旧敏锐如初,维尔辛达开始渴望学习新知、有所建树,而非永远机械地执行他人指令。
与生俱来的照料本能,使她投身于一项艰巨而独特的事业——维系亡者躯壳与灵魂的双重健全。就拿伤口来说......
\"你怎么又这样?\"她对着新来的伤患摇头,\"被遗忘者的血肉可不会自行愈合啊!\"
缝合手术、肌肉移植、筋皮接合,再加上魔法药剂——这就是她的同胞们仅有的治疗手段。生者可就简单多了:清洗包扎,剩下的交给身体的自愈能力。
在治疗腐朽躯体的过程中,她萌生了向药剂师求教的念头。虽然多数人遵照希尔瓦娜斯的命令研制毒药,维尔辛达却专注钻研维系被遗忘者身心力量的方法。
她屡次注意到,某些伤者对死亡的恐惧竟胜过生前。当检查铁匠新接的手臂时(熔钢操作失误让他付出了原装手臂的代价),对方突然开口:
\"每次来诊疗所都心惊肉跳。\"
\"这是为何,亲爱的?\"——维尔辛达离世时还算不上高龄,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个\"六十岁的年轻姑娘\"——\"我总比加尔瑟斯大夫和善多了。\"
名叫提万·怀特菲尔德的铁匠发出沙哑的闷笑。
\"这倒是实话。不过我想说...活着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永生不死,从不在意身体安危。现在真正获得不朽之身,反而因为伤口和创伤可能终结这种永恒,突然意识到肉体多么脆弱。\"
\"血肉之躯本就脆弱,\"维尔辛达边检查手臂边教诲道。
这只缝合精良的手臂再次引起她的注意:没有老茧,肌肉也过于纤细。显然它的前主人是位艺术家或乐师——如今却成了铁匠的配件。
她用食指关节轻轻叩了叩那只柔软的手掌。
\"有感觉吗?\"
\"有。\"铁匠答道。
\"很好。\"维尔辛达语气平静,\"不过我必须告诉你,这只手臂永远达不到原先的力量。\"
\"抡两周铁锤就能练回来!\"
\"不,\"她温和地反驳,目光中带着怜悯,\"练不回来的。因为你的肌肉......已经失去生长的能力了。\"
铁匠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当然不是字面意思。他的面容几乎未受腐朽侵蚀,说实话,在被遗忘者中算得上俊朗。
\"如果实在影响工作,随时可以来找我,\"维尔辛达轻拍他的手臂安慰道,\"说不定能淘到更结实的备用零件。\"
\"明白我的恐惧了吧?\"铁匠苦笑道,\"我们终究会......磨损殆尽。\"
\"生者也逃不过这个定律,\"维尔辛达立刻提醒,\"又不是谁都能像精灵那样青春永驻。所以最好的态度就是接纳现状,珍惜拥有——你,我,所有人都是如此。这难道不美妙吗?万物皆有终结,若我们终将迎来真正的死亡......至少获得过重生的机会,多少人连这份幸运都没有。\"
提万笑了。那张完好无损的脸笑起来格外好看。维尔辛达对自己的容貌从无幻想:漫长的墓穴岁月可不养颜,更何况生前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