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回船上,当心点。\"
\"行行,客官吩咐...\"
箭矢险些滑落,弗林手忙脚乱夹在腋下。羊皮纸更难对付,最终被卷成筒塞进腰间革囊。
目送肖继续掘沙,船长揉着酸痛的腰背走向\"勇毅号\"。连续数日睡眠不足,此刻他渴望痛饮朗姆酒后倒头就睡,可甲板上的景象令美梦泡汤——奈勒跨坐栏杆举着望远镜,梅丽正指挥水手卸下腌鳕鱼木箱。
\"建议你们省省力气,\"弗林拽着风暴梯攀上船舷,\"咱们的暴君催着继续北上呢。\"
哀嚎声中,船长把呵欠咽回肚里。水手的抱怨如同暗疮,放任不管就会溃烂化脓。
\"这次航程短得很!\"他拍打奈勒后背,\"等抛了锚,管够鳕鱼和格罗格酒!弟兄们什么风浪没见过?提起裤腰带各就各位!梅丽,你们海潮祭司...怎么说来着?既然女巫会施法...\"
女祭司拖着散乱的发辫挪向船梯:\"现在退潮浪缓,可以试试。\"
弗林一个箭步冲上甲板:\"棒极了!瞧见没?好运眷顾耐心之人!\"
正盘算着偷闲痛饮,奈勒的惊呼撕碎美梦:\"船长!丛林!巨魔!\"
三声短哨刺破空气。弗林夺过望远镜——晨光穿透云层,金甲在密林边缘闪烁。
\"肖!\"奈勒朝岸边嘶喊,\"他们带援兵来了!\"
侦察兵纵身跃起,但金甲巨魔已如潮水涌出丛林。长弓手在剑士身后列阵,箭头寒芒如星。
\"推炮就位!\"弗林雷鸣般的吼声惊起飞鸟,\"火枪装填!准备接战!\"
甲板瞬间沸腾。库尔提拉斯炮手撞开梅丽,冲向桅杆旁的火药箱。弗林冲下底舱扛起干燥火药,耳边传来炮闩拉动的金属脆响。
\"装填完毕!开火?\"
弗林劈开火药桶,瞥见肖在滩头双刃出鞘。面对潮水般的金甲卫队,那对匕首渺小得可笑。更糟的是,巨魔矛头直指\"勇毅号\"。
\"见鬼...\"弗林胸腔如锻炉轰鸣。却见肖突然高举匕首,缓缓置于沙地。
\"投降?\"海盗难以置信地呢喃。
甲板在等待中震颤。肖背对杀声震天的敌阵,清晰吐字:\"逃吧,离开赞达拉。\"
\"开火吗船长?\"奈勒声音发颤。
\"不...\"弗林垂下手,\"收锚,启航。\"
弗林费力地从火药桶旁抽身,回头发现梅莉已经全力冲向船舵。\"快,梅莉。\"他面无表情地说,\"带我们离开这儿。可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该相信他。对自己人要信任。\"尽管此刻恨不得拧断那家伙的脖子...但这句话弗林终究没有说出口。\"前进!\"
赞达拉人射出的第一支箭擦着奈洛肩膀击中船舷,紧随其后的箭雨如凛冬寒风裹挟的冰雹般砸向甲板。梅莉背靠舵轮挺直身躯,闭目抬手,像指挥音符般引导着海浪——仿佛眼前翻涌的不是泡沫浪峰而是跃动的乐章。弗林不敢惊扰她,只能在接连呼啸而下的箭矢中左闪右避。
抛下同伴逃跑的耻辱感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们在\"勇毅号\"上共度的时光岂止是分享计划,更是交心的倾诉...虽然弗林向来吝于透露私事,甚至记不清上次对人提起母亲是什么时候。关于她的记忆如同深埋地底的圣物,他从不标记藏宝图,也绝口不提其存在,可肖却以难以理解的方式挖出了这一切。或许是因为那份沉静的专注,又或许只因他习惯了信任这个人。
倾听全程的肖始终面不改色,直到故事进展到那个时刻——作为窃贼、骗子,却是弗林心中世间至臻美好的女子,他的母亲被绞死的时刻。是的,莱拉·费尔温德确实是个盗贼,或许还是个骗子...但首先,她是深爱孩子的母亲。
而现在,费尔温德要离开了。抛下世上唯一知晓他母亲往事、听完整个故事并在关键时刻默契眨眼示意的同伴。把他留在岸上...可步枪火炮俱已装填。本可以开火...但肖选择了投降,命令清晰明确。况且船长没忘记\"侵略行为\"的警告。当然,攻击赞达拉人只会让事态恶化,甚至危及肖的生命。
弗林懊恼地皱起脸:真该抄起喇叭枪让这群胆敢袭击他船队的巨魔尝尝厉害!\"勇毅号\"正稳健地滑向狭窄的水道。正如梅莉预言的,退潮浪涌推动船首转向北方,加速驶离海岸线,奔向河流入海口。弗林死死抓着船舷,目光始终钉在渐行渐远的那个身影上。甲板上没有人欢呼,没有人言语。
很快,马蒂亚斯·肖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