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艾芮对人鱼的馈赠确实无动于衷,而后渐渐被打动,最后竟暗自珍视起这些礼物,只是不知如何表露。某次航行中,她开始思忖如何回赠这位美丽的人鱼——尽管身为人类,艾芮丝毫不觉得哈莉娅迷人的面庞、海藻般丰盈的秀发,甚至珊瑚色的鱼尾有何可怖。女祭司甚至担心不回礼会显得失礼。整个航程里,她都在为哈莉娅打磨一柄带倒钩的精致小鱼刀博拉勒斯的女性向来务实,返港后便涉水呼唤人鱼。
她们的初次正式会面如此展开:海潮祭司伫立在碧绿港水中,水没腰际;人鱼羞怯地游近,始终不敢直视。当艾芮将小刀放入她掌心时,哈莉娅不得不握住祭司的手。纵然唇舌僵住,那双眼睛却道尽千言。此刻,人类女子与人鱼彼此沦陷。哈莉娅幸福得战栗,艾芮虽面色沉静,心潮却已澎湃。
当她们相吻互诉衷肠,交换姓名与温存软语后,哈莉娅突然说:
\"答应我留在港湾,永远永远与我同住!\"
\"纵是海潮祭司也无法水下栖身。\"艾芮答道。
人鱼被爱人的无知逗笑了:\"你竟不知?若待到黎明时分,用这可爱的小刀从趾尖划到脚跟,让鲜血染红海水,浪潮之母便会垂怜——双腿脱落鱼尾新生,你就能化作人鱼与我相伴。\"
艾芮摇头:\"若在另一世,我定会应允。但此生既已立誓侍奉浪潮之母,船只需要我引航峡湾。海潮祭司本就稀少,哈莉娅,我无法抛下职责随你而去。\"
\"那就以人类之身与我同住吧,\"哈莉娅开始绝望地妥协,\"我原谅你的双腿。允许我在你们出港时伴航,在岸边为你筑巢。既然你不能守护我的居所,就让我来守护你的。若有人向你求爱,你要拒绝并指向我。\"
艾芮的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凝重。她生来不懂伪装,只得直言:\"绝不能让世人知晓我们的爱情,哈莉娅。否则他们再不会让我登上'追风者号'——那将害所有人葬身鱼腹。\"
人鱼的泪珠立刻滚落,她们向来情感丰沛。而艾芮眼眶干涩,因海潮祭司最忌泪水。但哈莉娅深爱博拉勒斯,也深爱\"追风者号\"。她想起所有美丽的船只,想起英姿飒爽的\"追风者\",它们可能化作海底朽木。沉重的责任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最终同意将爱情藏入深渊。
自那日起,人鱼与女祭司只在僻静湾流相会。她们恪守诺言,情意却愈加深厚。艾芮的决心虽偶有动摇却从未消退;哈莉娅虽常觉心碎,也不再哀求爱人划开双腿化作同类。每当艾芮踏上扬起风帆的\"追风者号\",人鱼不再追船,只留在港中相思——那哀伤模样连姐妹们见了都心惊。
当暴风雨突袭博拉勒斯时,\"追风者号\"正停泊港内。库尔提拉斯人素来擅长预判风暴,这次杀戮般的飓风却如刺客般悄然而至。傍晚开始肆虐的狂风到清晨仍未停歇,海水暴涨吞噬着勉强进港的船只。全城居民终日与风雨搏斗,加固着防洪堤的呻吟。第三日风暴升级,精疲力竭的库尔提拉斯人接连倒在及腰的积水中,战舰则带着水手们在礁石上粉身碎骨。
艾芮和寥寥数名伤痕累累的海潮祭司仍在坚守,但修道院的援军无法抵达,被洪水阻隔的南部也无人能来支援。那时通往海岸的陆路与海路同样凶险,而此刻所有路径都已被怒涛吞没。明知没有后援,艾芮仍带着幸存者们驾着小船冲向河口,试图为暴涨的海水开辟新通道。没有堤坝的年代,他们只能用血肉之躯劈开巨浪,在怒涛深入港口前将其击碎,把狂暴的海水逼回无情的汪洋。身后不断有博拉勒斯人被漩涡吞噬,大型战舰像渔舟般被抛掷。尽管哭喊声不绝于耳,艾芮他们却无暇他顾——只要稍有松懈,整座城市就会从地图上抹去。
混乱中人鱼哈莉娅并未袖手旁观。牢记爱人的告诫,她始终保持着距离,只暗中救助那些落水者。她本可用魔法加固被侵蚀的城防,却因恐惧而踌躇:既怕被人发现指控她招来风暴,更不敢远离艾芮半步。第五天,多数祭司都已力竭倒下,只剩艾芮独自倔强地支撑着。
当最后一名同伴撤离,夜色中哈莉娅终于游到艾芮身边,哀求她划开双腿化作人鱼逃生,至少也该稍作休息。但艾芮断然拒绝:\"我们还有机会。今夜风暴将达到顶峰,但巨浪已淹没半座海岬——看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浪峰!若我不能拦住它,一切就完了。若能以我身躯封住港口,我甘之如饴;若注定葬身于此,我愿成为博拉勒斯的最后屏障。\"
\"你若死去,我也绝不独活。\"哈莉娅说道,\"让我帮你。\"
人鱼凝视着艾芮,明知此举可能触怒浪潮之母,但此刻的怒涛难道还能更汹涌吗?当艾芮在颠簸的小船中站起,以神力劈开沸腾的灰暗海水时,哈莉娅在另一侧同时发力。她们如同抓住亚麻布两端的织工,将海面撕开一道裂谷。港口入口处的水墙仍在咆哮,冲刷着精疲力竭的博拉勒斯人,但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