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林夜闻言动作一顿,脸上掠过一丝深沉的无奈,压下心头的烦闷,转而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亟待安抚的人群中。
“都静一静!静一静!”林夜提高嗓音,盖过低泣与呻吟,“你们之中,谁是村长?村长可还在?!”
人群沉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悲切的哭声。“呜呜呜!村...村长...我爹他...他死了啊!”
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汉子扑跪在地,捶打着焦黑的土地,声音嘶哑破碎。
林夜快步上前,扶住汉子颤抖的肩膀:“你是村长之子?”
汉子泪眼模糊地点头,哽咽道:“是...我是王铁...”
“好!”林夜的声音斩钉截铁,“王铁兄弟,你对村子最熟悉。
现在,立刻组织还能动的人手:救治伤员!扑灭余烬!仔细搜索废墟,看看是否还有活口被埋!每一息都关乎人命!”
“是!恩公!”王铁猛地一抹眼泪,立刻转身,嘶吼着招呼剩余的青壮劳力,按照林夜的吩咐行动起来。
至于祁元,早已不见踪影。
一夜煎熬。
大火终被扑灭,只留下断壁残垣和刺鼻的焦炭味。
匪徒狰狞的尸体被拖拽集中,付之一炬,浓烟滚滚。
幸存者们强忍悲痛,用能找到的白布、麻布,在残存的屋角、树梢挂起凄凉的挽幛。
悲恸的哭声断断续续,弥漫在死寂的村落上空。
昨日还是三千多人的兴旺村落,经此浩劫,竟只剩下九百余口,多是妇孺老弱,青壮十不存一。
林夜站在村口的高坡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废墟、白幡、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死死压在他的胸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混杂着愤怒与哀伤,在他心中翻涌。
“怎么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惯有的玩味,“是不是忽然发现,自己拼尽全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什么也改变不了?”
祁元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身侧,嘴里叼着根草茎,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下方哀鸿遍野的村落。
林夜没有回头,声音疲惫而沙哑:“你说...人为何总要如此自相残杀?”
祁元嗤笑一声,抬手随意地拍了拍林夜的肩膀,力道不重:“这你可问错人了,小林子。我是妖啊!妖的世界,更直接。”
祁元顿了顿,看着林夜紧锁的眉头,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不过嘛...归根结底,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拳头大,就是道理。亘古如此。”
“弱肉强食?”林夜猛地转头,眼中射出锐利的光,一把拍掉祁元搭在肩上的手,语气充满了不屑与愤怒,“我还以为你能吐出什么象牙!感情就这点陈词滥调?这就是你漠视生命的借口?!”
“呵!”祁元不以为忤,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轻轻掸了掸被拍开的衣袖,“这算什么?你怕不是没见过真正的地狱?这点小场面就受不了了?”
林夜胸膛起伏,据理力争:“我没见过?我林夜是桑陵城唯二活下来的!尸山血海,满城尽屠!我什么惨状没见过?!但这不代表它就是对的!更不代表就该麻木!”
“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祁元耸耸肩,一副懒得争辩的模样,目光投向远方蜿蜒的土路,“等你一路看过去,就明白了。这世道,比你想象的,还要烂得多。”
说完,祁元不再理会林夜,转身悠悠然朝着村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
林夜望着祁元消失的方向,重重哼了一声:“故弄玄虚!”
几日后。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
祁元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侧头看着旁边马背上依旧眉头紧锁、沉默不语的林夜,忍不住开口:“喂,我说林大善人,这都几天了?你这张脸怎么还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那些村民又没欠你钱。”
林夜骑在一匹还算健壮的驽马上,目光沉沉地望着前方,声音带着化不开的郁结:“唉...你不懂。”
“啊对对对!”祁元夸张地拖长了音调,翻了个白眼,“就你懂,我是不懂。”
两人就这么随着庞大而混乱的人流缓缓前行。
说是官道,此刻已完全被逃难的人潮堵塞。
衣衫褴褛的百姓扶老携幼,推着独轮车,挑着破筐烂担,如同一条看不到首尾的绝望长龙,在烈日下艰难蠕动。
哭声、喊声、病弱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臭和淡淡的绝望气息。
突然,前方一阵剧烈的骚动由远及近,惊恐的喊叫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快跑啊!快跑!”
“后面!后面有兵!隔壁城的兵马杀过来了!”
“什么?!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仙师老爷们呢?他们不管管吗?”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