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李谟捧着奏疏的手微微发颤 —— 不是怕,是兴奋。他故意将声音压得嘶哑,像极了悲天悯人的忠直之臣:"陛下!大同卫之失,非赵谦一人之过,实乃风宪司监察不力!谢御史既监军,为何坐视粮饷被换?为何纵容岳峰抗命?此皆 ' 失察 ' 之罪!"
谢渊出列,朝服的褶皱里还沾着大同卫的焦土:"李千户此言差矣。《风宪司则例》载明 ' 监察以纠奸为主,粮饷有户部勘合 ',赵谦通敌,是镇刑司扣压急报在先;岳峰请兵,是京营观望在后 —— 镇刑司不查己过,反咎他人,何理之有?"
李谟突然提高声调,袖中滑出半张残纸:"谢御史敢说这不是风宪司的文书?" 那是从大同卫废墟里捡的《粮饷移交单》,"接收人" 处写着岳峰的名字,却被他用墨涂了 "内库" 二字。"这分明是谢御史与岳峰私分内库粮的凭证!" 他将残纸举过头顶,"如此徇私,还配掌监察吗?"
退朝后,李嵩在值房召见李谟。暖阁里烧着宣府卫的银霜炭,烟气裹着他的话:"你那奏疏,火候差了点。" 李谟忙跪倒,膝头撞在金砖上:"请首辅示下。" 李嵩呷了口茶,茶沫沾在胡须上:"要夺权,就得先砸了风宪司的招牌。你该说 ' 边军监察,非镇刑司不能办 '—— 毕竟,风宪司查案要 ' 循律 ',咱们镇刑司,能 ' 便宜行事 '。"
李谟抬头时,正撞见李嵩眼中的精光。他突然明白,所谓 "军前失察",不过是个由头。镇刑司要的,从来不是 "协理",是将边军的粮、兵、权,都攥在手里 —— 就像当年魏王萧烈想做而没做成的事。"首辅放心," 他叩首时额头抵着地面,"属下这就再上一疏,求陛下 ' 以镇刑司掌边监察,革除风宪司监军之职 '。"
谢渊在风宪司查到李谟的底细时,窗外的雪正下得紧。卷宗里记着:李谟原是李嵩家奴,因构陷前风宪司副使刘秉义有功,才得授镇刑司千户。"大人," 属官捧着《永熙帝御批》进来,"永熙帝曾说 ' 镇刑司掌缉奸,不掌监察,若使缇骑监军,边将无死所矣 '。"
谢渊将《御批》按在案上,纸页上 "缇骑不可干政" 的朱批已褪成浅红。"去查李谟近三个月的行踪," 他指尖点着卷宗里的 "刘秉义案","刘秉义当年就是因为查内库粮被构陷,李谟敢再提 ' 边军监察 ',必是想堵我们查大同卫的嘴。" 属官面露难色:"镇刑司的人盯得紧,咱们的人刚靠近李府就被打了。" 谢渊望着窗外飘落的雪片,突然道:"那就去岳峰营里取东西 —— 宣府卫的粮册,总该有没被抄走的。"
李谟的第二封奏疏递上时,朝堂已成两军对垒之势。户部尚书周显附议:"镇刑司 ' 行事果决 ',确比风宪司 ' 迂腐 ' 更宜监军。" 兵部侍郎徐谦却反驳:"洪武年间定 ' 风宪司为耳目,镇刑司为爪牙 ',爪牙不可代耳目,此祖制也!"
李嵩突然出列,袍袖扫过御阶:"陛下,祖制亦当因时变。今北元窥边,边将难制,非用重典不可。镇刑司掌监察,可 ' 先斩后奏 ',此乃震慑边将之良策。" 他话音刚落,二十余位科道官同时出列:"臣等附议!" 谢渊冷眼望去,那些人里,有七个是李嵩的门生,三个娶了他的族女 —— 所谓 "公议",不过是一场早就排好的戏。
萧桓坐在龙椅上,手指摩挲着永熙帝留下的玉圭。圭上刻着 "慎权" 二字,是当年告诫子孙 "勿使近侍干政" 的遗训。"谢渊," 他突然开口,声音被地龙的热气烘得发闷,"你说,镇刑司掌监察,真能保边军无虞?" 谢渊叩首:"陛下,镇刑司如刀,风宪司如秤。刀可斩贼,不可量物;若以刀代秤,边军粮草必成私产,监察之权必成党争之器!"
镇刑司的缇骑在腊月廿八包围了风宪司的边军档案室。李谟亲自带人闯进去,宪牌被他一脚踹在地上:"奉陛下口谕,边军卷宗暂由镇刑司接管!" 谢渊的属官拦在架前,怀里抱着《永熙帝监察录》:"没有风宪司印信,谁也不能动!"
李谟突然笑了,从袖中抽出李嵩的手谕:"首辅说,' 顽抗者,以通敌论处 '。" 缇骑的刀瞬间出鞘,刀背磕在档案架上,木屑混着纸页簌簌落下。属官死死抱住最顶层的《大同卫密档》,那里面记着赵谦与李嵩的粮马交易 —— 这才是李谟真正要抢的东西。"放开!" 李谟一脚踹在他胸口,密档散落一地,他慌忙去捡,指缝却被锋利的纸边割出血,血珠滴在 "五千石粮换战马" 的字样上,红得刺眼。
谢渊在宫门外拦住李谟时,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