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刑司后巷的 "醉仙楼" 雅间里,张迁正给刀疤王倒酒。刀疤王脸上的疤在酒气里泛着红,手里捏着张抄好的儿歌词:"千户,东西两市的小儿都学会了,连私塾先生家的娃都在唱。昨儿见着风宪司的人在聚文坊盘查,要不要..." 张迁夹起块肥肉塞进嘴里,油汁滴在锦袍上:"怕什么?聚文坊的掌柜是王瑾的远房表侄,谁敢动?"
他夺过儿歌词,用朱笔在 "岳" 字上圈了圈:"再教孩子们加两句 ——' 李首辅,识奸佞,要拿岳峰问罪名 '。" 刀疤王一愣:"这不是把李大人扯进来了?" 张迁冷笑:"越扯进来,越没人敢查。等岳峰那憨货听说了,必定上书自辩,到时候扣个 ' 擅离职守 ' 的罪名,连谢渊都保不住他。" 窗外飘进孩童的歌声,"岳家通,李家红..." 张迁听得眉开眼笑,这歌谣里的 "李家红",正是暗指李嵩会因揭发有功而得宠。
宣府卫的急报三日后送抵文华殿。岳峰的字迹比往日潦草,墨点溅得像雪粒:"臣于腊月廿六亲率部卒巡雁门,斩北元斥候三人,何来通敌事?周诚乃冻死之忠卒,竟被诬为细作,臣心如刀绞!流言已使士卒疑惧,昨夜有新兵哭问 ' 将军真要降北元吗 ',若再蔓延,恐军心动摇..." 奏疏旁附着百户以上军官的联名血书,红痕漫过 "岳峰忠勇" 四字,连最年轻的试百户都按了指印。
萧桓将急报推给李德全:"你怎么看?" 老太监捧着拂尘,指节叩着案几:"陛下,流言可畏啊。当年魏王萧烈反前,京中也这般传他 ' 拥兵自重 ',后来果然..." 话未说完,李嵩匆匆闯入,袍角沾着雪:"陛下,岳峰急着自辩,怕是心虚!镇刑司刚截获北元密信,说 ' 岳将军如约备粮 ',这可不是巧合。" 他展开密信,纸上竟画着与匿名告示同款的狼头。
朝堂上,谢渊捧着那封 "北元密信",指尖在纸面轻轻摩挲:"李大人,北元文书皆用畏兀儿文,何来汉文密信?且这纸浆里掺了苏杭的桃花笺,镇刑司库房上月刚进了十刀这种纸,要不要传库役对质?" 他突然提高声调,"更可笑的是这狼头 —— 北元狼头图腾向来耳尖齿利,这画上的狼头却圆耳短牙,倒像是... 聚文坊刻皮影戏的模版改的!"
李嵩脸色一沉,拂袖道:"谢御史休要狡辩!匿名书、儿歌、密信,三证俱在!" 谢渊猛地将匿名告示拍在案上:"那请大人解释,为何告示上写 ' 岳峰以粮换马三百 ',而镇刑司账簿载明,上月北元在大同卫只贩出一百匹战马?" 百官哗然,李嵩喉头滚动,半晌才道:"那是... 那是北元隐瞒了数目!" 谢渊冷笑:"镇刑司连北元贩马数目都查得清,却查不出这漏洞百出的匿名书?"
西市皮影戏棚后,沈炼抓住老卒时,他正往孩子们手里塞糖块。老卒裤脚沾着镇刑司的炭灰,见了玄夜卫令牌,腿一软就跪下了:"大人饶命!是张千户给了小人五两银子,教孩子们唱 ' 岳家通 ',说每教一个娃,就多给一文钱..." 他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纸,上面是张迁亲书的歌词:"岳总兵,卖国门,换匹马可骑,忘了边关人 —— 注:每日辰时在西市教唱,午时去南市,需让十岁以下小儿传唱。"
沈炼盯着他冻裂的手:"那匿名书上的狼头,是谁画的?" 老卒哆嗦着指向戏棚:"是... 是聚文坊的王掌柜,他原是画皮影的,张千户让他照着北元狼旗画的,画坏的废纸都堆在坊后巷..."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三更的梆子声混着孩童的歌谣,"岳峰岳峰,刀劈亲娘..." 沈炼突然攥紧拳头,这歌谣竟连岳峰早逝的母亲都编进去了。
暖阁里,萧桓翻着两封奏疏。谢渊的奏疏附了王姓役卒的供词,字迹歪扭却恳切:"张迁言 ' 岳峰倒,则镇刑司可掌宣府军饷 ',故令小的刻版印匿名书,每版刻百张,已刻十版..." 李嵩的奏疏则列着 "岳峰通敌十证",第一条便是 "去年冬北元未袭宣府,必是私通"。
李德全为他续上热茶,蒸汽模糊了龙椅上的雕纹:"陛下,张迁是李嵩的人,供词怕不可信。" 萧桓未答,指尖却在 "未袭宣府" 四字上反复摩挲 —— 他突然想起上月司钥库的粮堆,那些粮若真被岳峰私通北元,李嵩为何还要拦着发往宣府?这念头如火星,在他心头噼啪作响。窗外传来孩童的歌谣,不知何时已变了调:"岳将军,守雁门,斩北元,保大吴..." 老太监愣了愣:"这... 怎么唱变了?"
镇刑司外,谢渊与张迁对峙时,缇骑的刀已出鞘。"谢御史,私闯镇刑司,按律当斩!" 张迁按着腰间的刀柄,袍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谢渊亮出宪牌,铜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