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他想起岳峰在午门跪雪时的背影,突然提笔写下:"镇刑司壅蔽军情,罪证确凿,请陛下彻查。"
三日后,谢渊捧着卷宗入宫。文华殿内,萧桓正对着张迁的监军奏报皱眉,上面写着 "阳曲卫陷落系岳峰救援不力"。见谢渊进来,他放下奏报:"风宪司查得如何?"
谢渊将收条呈上:"陛下请看,张迁每月收买驿丞,扣压阳曲卫请援文书,这是他的亲笔收条,与奏报笔迹一致。" 萧桓拿起两张纸对比,指节捏得发白:"朕竟不知,镇刑司已能代朕掌边事!"
李德全在旁急道:"陛下,恐是谢御史构陷!张千户忠心耿耿,怎会做这等事?" 谢渊冷笑:"李公公若不信,可传大同卫驿卒对质,他们都见过张迁的亲随送银。"
正争执间,沈炼捧着密报闯入:"陛下,玄夜卫探得,张迁昨日密令大同卫,销毁与王敬往来的账簿!" 他将密信呈上,上面 "速焚账册,勿留痕迹" 八字正是张迁笔迹。
萧桓猛地将朱笔掷在案上,墨汁溅污了永熙帝的《边策》:"传旨!将王敬移交三法司,着谢渊、沈炼会同彻查镇刑司与各驿往来,凡牵涉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拿下!"
圣旨传出时,李嵩正在府中与萧漓对弈。听闻王敬招供,他一把掀翻棋盘,白玉棋子滚落满地,像极了阳曲卫战死将士的骸骨。"废物!连个驿丞都看不住!"
管家匆匆来报:"大人,玄夜卫正在查各驿账簿,要不要... 要不要先烧了?" 李嵩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烧!把近三年与驿丞往来的文书全烧了!"
书房里燃起熊熊大火,账簿、密信、收条副本在火中蜷曲成灰烬。萧漓站在廊下,看着火星随风卷入雪地,融出点点黑痕:"姐夫,烧得完吗?张迁那蠢货,指不定留了多少后手。"
"张迁是李德全的人,真查起来,先保咱们。" 李嵩用锦帕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当年朔州粮案,不也是让他顶罪?"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玄夜卫的灯笼在雪地里越来越近。
萧漓脸色煞白:"他们来了..." 李嵩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痰音:"来了正好 —— 让他们看看,这大吴的朝堂,是谁的天下。" 风雪拍打着朱门,将马蹄声、咳嗽声、棋子滚落声,全卷进了无边的黑夜。
片尾
《大吴史?刑法志》载:"德佑十三年冬,驿丞王敬案发,牵连镇刑司官吏十七人,自千户张迁至驿路小吏皆伏法。帝览案牍三日不朝,悟驿传壅蔽之祸,遂诏:' 边报需以鎏金火牌为凭,由玄夜卫直送御前,非风宪司与兵部共印不得拆阅。' 复永熙朝 ' 驿丞三年轮岗制 ',命风宪司每岁巡查边驿,录《驿弊考》呈览。自是边情无滞,三月内七道急报皆直抵御前,未有壅塞。"
卷尾
夜审一案,虽仅牵出十七人,却如巨石投湖,涟漪遍及九边。谢渊借此案疏请:"镇刑司不得干预驿传,其掌印官需由内阁与风宪司共推;风宪司复设边驿巡查科,专司文书核验。" 萧桓纳之,命镇刑司缇骑减员三成,风宪司添设边驿巡查科,置郎中一员主其事。
次年春,岳峰在雁门收到首封直送御前的奏报,拆阅时见火漆上 "风宪司验" 四字,突然想起阳曲卫那七道沉于泥沼的血书,喉间发紧。而大同驿的新驿丞到任时,带了本《永熙驿律》,扉页题着 "文书即军情,驿路系国命"—— 那是谢渊亲笔所书。
史官评曰:"一驿丞之微,系边镇之安危;一夕审之细,揭庙堂之积弊。永熙朝设驿传,本为 ' 飞骑达天听 ',至德佑而弊生,非制度之过,乃守吏之奸也。故治道之要,在防微杜渐,更在有敢揭弊之人 —— 谢渊之直,沈炼之勇,岳峰之韧,缺一不可。"
驿卒焚书灰未冷,缇骑破户雪初晴。鎏金牌印新题字,犹带阳曲血痕明。九边驿路冰初解,三法司章墨未干。莫道官微轻社稷,一灯能照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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