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立刻附和:“英国公府收到线报,吴谦所部入关后,粮草皆由岳峰私库供给,未走户部账册,这其中恐有结党营私之嫌。” 殿内的弹劾声再次高涨,勋贵们的目光如针般刺向岳峰,仿佛已认定他图谋不轨。
岳峰怒视二人,甲胄上的冰碴簌簌掉落:“吴谦粮草走的是边军应急账,有宁武关守将为证!李大人屡次阻挠边事,张大人私扣军粮在前,如今反倒诬陷臣结党,敢问二位,宁武关守兵在城上嚼雪时,你们在何处?” 他的声音带着边关风雪的寒意,让殿内的喧嚣瞬间沉寂。
王显的弹劾疏很快传遍京师,朝野皆知他是李谟旧部。三年前,李谟任兵部尚书时克扣大同卫粮饷,岳峰时任参将,冒死奏报,终将李谟扳倒致仕。如今王显发难,明眼人都看出是 “旧怨新报”。
岳峰在都督府翻看卷宗,亲卫捧着吴谦的回函进来:“参将说调兵令已补送兵部,可王显故意截取未备案的副本。” 岳峰捏着回函的手指泛白,案上《军前急务律》的注疏写着 “边军危急可调兵,三日内补备案即可”,王显却断章取义,只提 “未奏报” 不提 “急务”。
“他们要的不是律法,是我的命。” 岳峰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想起李谟致仕前 “必让你身败名裂” 的狠话,心口阵阵发紧。粮饷案牵连甚广,李嵩、张懋怕他查出更深的猫腻,才借王显之手罗织罪名,欲除之而后快。
十一月初八清晨,都察院正堂的铜獬豸香炉里燃着陈年檀香,烟气在晨光中凝成细缕,却驱不散堂内的肃杀。河南道御史王显端坐主审席,青袍上的獬豸补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身后三位陪审御史皆是前兵部尚书李谟旧部,三人袖口暗绣的 “谟” 字纹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岳峰一身素色便服踏入正堂,腰间仅悬着都督府令牌,甲胄上的霜痕虽已洗净,眉宇间的疲惫却藏不住。他刚站定,王显便猛地拍响惊堂木,木槌撞击案面的脆响震得烛火摇晃:“岳峰!你擅调蓟辽边军三千入宁武关,可有兵部印信?”
“宁武关危在旦夕,按《军前急务律》可先调后补,” 岳峰呈上急报副本,麻纸边缘还留着雪水浸过的皱痕,“调兵后三日已补送备案文书,兵部主事刘启亲收,可当堂对质。” 王显冷笑一声,将副本扫到案角:“刘启是你同乡,证词不足为凭!蓟辽参将吴谦为何不亲自到堂?” 他明知吴谦正守宁武关,却故意扬高声音,“莫非是怕对质露了马脚?”
旁听席上的勋贵子弟立刻起哄,“越权就是越权”“军法当斩” 的喊声此起彼伏,惊得梁上燕巢簌簌掉灰。岳峰忽然起身,目光如刀扫过众人,声音在喧嚣中劈开一条通路:“诸位大人若在宁武关城头,见北元铁骑踏碎城砖,守兵冻饿交加,是要等兵部印信三日,还是先调兵退敌?”
他指着堂外飘落的雪花,语气沉痛:“城破之日,北元屠城三日,两千军民殉国,这罪责谁担?是要臣做守律的死官,还是做救民的活将?” 堂内瞬间寂静,王显的脸涨得通红,握着惊堂木的手微微发颤,竟一时语塞。
陪审的御史忙打圆场:“岳都督莫要转移话题,律法就是律法,岂能因言辞而变?” 岳峰转向三人,目光锐利如剑:“三位大人去年核查大同卫粮饷时,为何对‘损耗三成’的账目视而不见?那时怎不提律法?” 三人脸色骤变,王显慌忙拍响惊堂木:“休要攀咬!本案只审越权调兵!”
谢渊得知会审不公,连夜带着风宪司缇骑赶往兵部库房。积满灰尘的库房里,蛛网缠在书架上,鼠洞旁散落着发霉的账册。“找调兵后三日内的备案卷宗!” 谢渊举着油灯,光晕在灰尘中浮动,照亮一排排标着 “德佑三十七年十一月” 的木盒。
缇骑从底层角落翻出一个褪色木盒,里面的文书散发着霉味,正是吴谦补送的备案文书。谢渊展开一看,兵部尚书的朱批 “急事从权,备案有效” 墨迹清晰,日期正是调兵后第二日,钤印的朱砂还透着新鲜的红。“王显竟敢隐瞒这份文书!” 他小心将文书折好藏入怀中,指尖沾着的灰尘里混着细小的纸屑,那是构陷者慌乱中遗漏的证据。
他连夜比对王显的弹劾疏,发现所列 “私通边将” 的证据,竟是三年前岳峰与吴谦的军务信函,信中 “军务会商” 四字被刻意剜去,只留 “密商” 二字,显得格外暧昧。谢渊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喉间发紧 —— 这群人为了构陷,连三年前的旧信都敢篡改。
英国公府暖阁里,银炭烧得正旺,鎏金炉盖的镂空花纹映出张懋阴鸷的脸。他指着弹劾疏副本上的 “越权” 二字,对围坐的勋贵们道:“王显这步棋走得稳,只要坐实越权,岳峰就算有退敌之功也洗不清。” 案上的烧酒烫得冒热气,酒液晃出细珠溅在锦垫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李嵩呷着茶冷笑,茶沫沾在胡须上也未察觉:“镇刑司已‘关照’过吴谦,派去的缇骑明着护卫,实则监视,他若敢回京对质,就让他‘失足坠马’。” 一位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