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忽然站起身,拍了拍青衫下摆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身就走。
身后庆功宴的喧闹还在继续,五爪金龙正用尾巴敲鼓,敲得节奏全无却气势十足;童谣和赵无极还在比谁嗑瓜子更快,瓜子壳飞得像暗器;酒道人举杯对月,嘴里哼着谁也听不懂的调子。没人注意到那个原本被簇拥在中心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一路往青阳宗后山去,脚步不快,也不慢,像是去田里看看今天种的黄瓜有没有被虫咬。
观星崖上风不大,但吹得人清醒。这里曾是他小时候被族人指着鼻子笑“废物”的地方,如今石阶依旧,只是长满了青苔,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旧梦的边缘。
他靠着崖边那棵歪脖子老树坐下,酒葫芦自动漂到他头顶,悬停不动。葫芦口微微张开,那株龙鳞草的嫩芽探出半寸,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像是在确认他还在不在。
“我当然在。”他嘟囔,“我又没死,系统还没发年终奖呢。”
话音刚落,腰间的咸鱼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跳起来。
“谁家烤鱼不打声招呼?”他低头去摸,却发现玉佩表面裂纹密布,早已碎得不成样子——可此刻,那些碎片竟泛起微弱银光,仿佛有某种东西正从天外渗入,顺着裂缝往他识海里钻。
不是灵气,也不是神识。
更像……一种声音。
一种听不见,却能“感觉”到的低语。
起初是零星碎片,像风吹过麦田的沙沙声,又像灵田里黄瓜藤悄悄攀爬的动静。接着,信息如潮水般涌来,浩瀚、冰冷、无始无终,压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发黑。
“停!”他猛地抬手,“再灌我就成咸鱼干了!”
可那股信息流没停。
他咬牙,干脆闭上眼,把身子往树干上一靠,摆出最经典的咸鱼躺姿,嘴里还念叨:“爱说啥说啥,我不一定听,也不一定信,更不一定干——这总行了吧?”
奇怪的是,就在他彻底放松的刹那,那股狂暴的信息流竟真的缓了下来。
像汹涌的江河突然遇上了无底深渊,不争不抢,却尽数沉入。
他“听”到了。
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共鸣。
天道低语,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
“鸿蒙将启……咸鱼归位……”
“秩序崩,因果乱……唯无执者可执之……”
“种因者,不必见果……但种,莫问……”
陆无尘听得一脸懵,又忍不住笑出声:“合着我躺平三年,种了三千亩变异黄瓜,还种出天道好感度了?”
他本想反驳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些话,他其实“懂”。
不是靠脑子理解,而是像灵田里的种子突然发芽,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天道不讲道理,只讲“势”。
而他这三年,看似啥也没干,实则干了最多的事。
他种下的每一株变异灵药,都救过人;他随手埋下的每一颗瓜子,都牵动过因果;他连哄带骗让五爪金龙烤的每一炉红薯,都曾暖过某个冻僵的散修。
他没想当英雄,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就像灵田里的植物,你不去催它长,它反而长得最野。
“所以……”他喃喃,“真正的‘摆烂’,不是啥都不干,是干了也不当回事?”
天道没回答。
但识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白璃盘坐在闭关洞府中,银发垂落,狐尾半透明,指尖捏着那根他塞给她的黄瓜,轻轻摩挲。
酒道人独坐山巅,酒葫芦空了又满,满了又空,眼神望向远方,像是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五爪金龙蜷缩在灵田深处,龙角微光闪烁,像是在替他镇压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还有童谣捧着药炉,赵无极咬牙试药,无数修士因他种出的灵药续命,凡人村落因他改良的灵稻丰收……
他们都在动。
而他,只是坐在原地。
可所有人,都因他而动。
“关我屁事?”他忽然笑得更大声了,“原来最该管的,就是这事。”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是被推着走的咸鱼。
可现在他懂了——他不是被动卷入风暴,而是风暴的中心。
他不是逃避责任,而是用最懒的方式,承担了最多。
“行吧。”他拍了拍裤子,“既然天道都亲自来催租了,那我这田,也不能光种黄瓜了。”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在地面划了一下。
泥土竟自发聚拢,形成一个“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