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江浅在府衙检查要发出去的公告拟文,宋遥理出一叠纸册送到了她桌上,脸色有些凝重地道:“殿下,对不上。”
“什么对不上?”江浅放下手里的东西。
“几年前沧庆两州涝灾,流民有不少到了云州,云州也有和沧庆两州来往重拟户籍接收流民的文书,但是流民的数量对不上。”宋遥说道。
江浅拿过来她递过来的各类公文和她算数的草纸极快地对了一遍,眉头亦逐渐拧紧。
宋遥搬了个板凳坐到她对面说道:“即便是去掉了云州战事的消耗和流民遭遇不测的误差部分,云州现有的户籍里,也少了相当一部分人。”
江浅翻着记录的手忽然停住,指着一处记录道:“向月山山匪劫杀……军曹那边好像没有过剿匪记录吧。”
宋遥亦面带怀疑地道:“且云州商户这么多,山匪劫杀商队还算合理,哪有劫杀刚安稳下来的流民的。”
“你去找庞婕和李有家,把近五年所有不合理的事件都理一遍,”江浅顿了顿,又嘱咐道,“用我们自己的人。”
“是。”
正月十五之后,几个消息极快地在云州传播开来。
首先便是上元夜留客楼内的诗会盛况。
诗会办时,众人便知这陈氏办的诗会,其瞩目处定然是门中才子陈留,但没人想到陈氏竟憋到了当天才给了他们一个极大的震撼。
读书人无人不知的荀礼荀先生不仅亲至留客楼,还在诗会上对陈家长公子陈留的诗文大加赞赏,隐隐有欲将其收入门下之意。
那可是曾经的国子监祭酒,当之无愧的大晟文人之师,虽其极厌结党,不曾亲自收过什么弟子,但要读书人来说,正是如此举止,才显出了其风骨。
如今竟当众表露惜才之意,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北疆王府,云州已无人会怀疑陈留的才学与将来了。
陈家费尽心思欲为陈氏子弟立下的名声,北疆王府的长史三言两语便定下了。
若再能和李家谈拢姻亲,陈氏立足闵城一事便已无忧了。
陈家的未来一时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甚至有人开始扬言说李家乃是商户,李家女儿日后未必配得上陈家公子一类的话。
而王府则在上元第二天便放出来两张告示再次轰动一时,其一是王府发布府内官员选试,凡云州百姓,均可参加,尤以女子为先。
其二是免除了部分在去年按时上交秋税又对云州有其它贡献的商户今年的春税。
告示在闵城内贴出,又送去云州各处。
相同的消息传到不同的人耳中,其中意味却全然不同。
云州四家,唯李家最为焦灼。
陈家得了王府的好处已是人尽皆知,王府选试官员之事往冯家送了举荐的名额也不是什么秘密,至于免税一事,所列出的商户大半都是江家的。
云州四家,王府到处交好拉拢,却独独越过了他们李家。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先前冯仲常还以为北疆王府是要拿自己试刀,如今看这北疆王选中的是最为势大的李家,倒让他喜忧参半。
喜的是王府递来的招揽帖是真的,忧的是他们四家并非界限分明,且这么一来,李家定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会如何行动还未可知,到时候倒楣的说不准还是他们。
王府内,江浅心情颇好地躺在院中藤椅上看江清的来信,手里把玩着一只镶着紫玉的发冠,是裴安然让送过来的贺礼。
信上说裴安然在南骧立了战功,又胜了营中的冬训,如今已升为指挥使。
从前南骧常在冬日试图劫掠大晟,今年南境反劫了南骧的粮草,给朝廷省了一大笔钱。
明明是振奋人心的事情,偏被江清简洁又清冷的文笔写得像是头重脚轻又不太好笑的笑话。
若江浅来能写上两页的事情,江清小半页便写完了,然后换了一列写上了结语:已至新岁,盼归、盼归。
江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什么耍赖的说法,明明才过了一个多月,说得好像她已经等了一年了似的。
宋遥和李有家在此时一同走了进来,江浅把信妥帖地收好起身问道:“是有什么发现吗?”
宋遥有些生气地道:“虽然记录还没有理完,但我们去探了已查出问题几个地方,别说村民和山匪了,根本就没人住过的痕迹。”
“甚至有的地方压根就找不出是哪里,那记录像是随口编的。”李有家补充道。
江浅给二人倒了温水,推测道:“看来从流民入云州,记录就已经开始造假了。”
“所以云州假装接收了流民,又把他们从记录抹去了……”宋遥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这是有人在藏匿流民?”
“那是为了什么呢?”李有家不解。
江浅伸出手指道:“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