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合金闸门伴随着刺耳的液压声缓缓滑开。瓦砾安将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光影交界处。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星盟最高统帅威严的深蓝色镶金边将军礼服,但此刻,这身华服布满褶皱、烟熏火燎的焦痕与不明污渍,左肩厚重的肩甲上,一道被强腐蚀性生物酸液灼烧出的深凹清晰可见,边缘仍在冒着细微的青烟。
他那张如花岗岩般坚硬的脸庞,此刻失去了所有血色与生气,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浓眉下,那双曾燃烧着铁血战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布满骇人的蛛网状血丝,眼神空洞而呆滞,失去了所有光芒,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背负数万亡魂的巨大痛苦。他的步伐不再沉稳如山,而是带着重伤濒死般的沉重与虚浮,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仿佛踏在凝固的战友鲜血上。嘴角,一道干涸发黑的醒目血迹,如同耻辱的烙印,无声诉说着内心的煎熬。
孔方佳元帅静静地站在中央指挥台前,玄黑色的身影在星图变幻的光芒下显得格外沉凝,如历经冲刷的黑色礁石。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深邃如寒潭的目光,默默注视着瓦砾安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拖着沉重如山的脚步,艰难地走到巨大的环形战术台前。
瓦砾安的目光茫然扫过星图上那片刺眼的、代表己方巨大损失的黯淡区域,每一个熄灭的光点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他的视线又缓缓抬起,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死死钉在星图中央那两扇依旧散发着不祥血光、如同宇宙伤疤般狞笑的虫洞标记上。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什么——也许是辩解,也许是怒吼,也许是忏悔——但最终,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那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撕心裂肺的自责与彻底的绝望。他猛地抬起右手,那只曾砸裂合金台面的粗壮手臂,似乎想再次用拳头宣泄痛苦与愤怒,但手臂中途便失去了所有力量,无力地垂下,微微颤抖着。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在死寂的指挥中心茫然扫视,最终,涣散的目光聚焦在孔方佳的脸上。那眼神中,再无半分昔日的桀骜、质疑与熊熊战意,只剩下被深渊力量彻底碾碎后的灰烬死寂,以及一种……近乎哀求的、沉重的、带着血泪的明悟。
“元……元帅……”瓦砾安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破碎的肺叶与撕裂的灵魂中硬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彻骨的疲惫,“……你……是对的……都……对……”
巨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一晃,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倒下。他不再看那如同耻辱柱的星图,不再看周围任何一张脸,只是死死地盯着孔方佳,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一字一顿,如同在灵魂深处刻下永不磨灭的烙印,声音虽轻,却重逾千钧,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指挥中心:
“联合指挥部……最高作战权限……即刻……交予你……”
“星盟舰队……所有残存力量……由你……统一指挥……”
“深渊……它们……来了……带着……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
“我们……需要……你的……‘烽火台’……只有……它……能……挡住……”
话音落下,这位以铁血勇猛着称的星舰文明最高统帅,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支撑生命的力气。高大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伐倒的千年巨树,直挺挺地向前倾倒!
“将军!”旁边一直高度紧张的副官发出悲鸣,眼疾手快地与另一名军官全力扑上,用肩膀死死顶住瓦砾安沉重如山却毫无生气的躯体。医疗兵迅速上前,将生命维持贴片按在瓦砾安颈侧。他的双目紧闭,陷入深度昏厥,唯有嘴角那抹干涸发黑的血迹,在DSCC惨白冰冷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惊心,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惨败的代价与一个铁血统帅的崩塌。
孔方佳的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被副官和医疗兵紧急抬走的瓦砾安背影,那背影沉重得如同整个星盟舰队荣耀的墓碑。随即,他猛地转回头,锐利如出鞘凶刃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而坚定,死死钉在星图上那片依旧翻腾不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吞噬一切的“腐沼”深渊上。
他一步踏前,玄黑色元帅制服的下摆划出凌厉的弧线,冰冷、斩钉截铁的声音如同惊雷,骤然在死寂的指挥中心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背负星海存亡的千钧重压:
“命令:”
“‘烽火台’最终防线计划,即刻全面启动!所有作战单位,按预定方案,进入最高防御位置!死守不退!”
“战争……现在才真正开始!”
星图冰冷的幽光映照着他坚毅如铁的侧脸轮廓,舰桥巨大观察窗外,是无尽深渊逼近的黑暗虚空。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