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在刹那间碎裂重组。原本漂浮在空中的废弃概念——那些半透明的“独角兽的第三角”“人鱼的声带”“凤凰的幼年羽毛”——突然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般晕开,化作无数流动的光斑。脚下的地面失去了实体感,变成一片深浅不一的灰雾,每一步踩下去都能感受到某种粘稠的阻力,仿佛行走在凝固的云海之中。
“这是哪儿?”陈青禾握紧唢呐,警惕地环顾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嗡鸣,像是无数根琴弦在不同频率下振动,却又始终无法形成完整的旋律。远处的光影在不断扭曲变形,时而凝聚成山峦的轮廓,时而溃散为漫天星点,没有任何事物能保持稳定的形态超过三息时间。
他试着吹奏了一个单音,唢呐声在雾气中扩散开,却没有形成清晰的音波轨迹,反而像投入概率池的石子,激起一圈圈由无数可能性组成的涟漪。那些涟漪所及之处,光影的变化变得更加剧烈,甚至有几只模糊的兽影在雾中一闪而过,却在他定睛细看时彻底消散。
“不对劲。”陈青禾皱起眉头,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运转变得滞涩,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对抗某种无形的规则。腰间的罗盘指针正在疯狂旋转,铜制的盘面甚至泛起了一层诡异的蓝光,这是之前在任何维度都未曾出现过的现象。
突然,左侧的雾气剧烈翻涌起来,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陈青禾猛地转身,只见一团灰黑色的雾气正在快速凝聚,其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却始终无法形成具体的轮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扭曲的蛇群,时而像张开的巨口,每一次变形都伴随着空气的剧烈震颤。
“这是什么东西?”陈青禾下意识地将唢呐举到唇边,手指按在了《将军令》的起始音符上。可就在他准备吹奏的瞬间,那团雾气突然加速袭来,所过之处,地面的灰雾如同被吞噬般凹陷下去,露出一片更加深邃的虚无。
千钧一发之际,陈青禾纵身跃起,堪堪躲过雾气的正面冲击。他落在几米外的雾气上,脚下传来的触感更加奇怪,像是踩在某种介于液态和固态之间的物质上。回头望去,刚才站立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漩涡,周围的光影都在被缓缓吸入其中。
“概率云...这里是概率维度?”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陈青禾的脑海。在与弦族交流时,那些寄生在高维缝隙中的弦族曾提到过这种奇特的维度形态——一个所有事物都处于不确定状态的世界,过去与未来在此交织,现实与虚幻没有界限,一切都以概率的形式存在。
那团灰黑色雾气缓缓转过身来,无数双眼睛同时锁定了陈青禾。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陈青禾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变得透明,指尖已经开始化作点点光斑,仿佛要融入周围的雾气之中。
“同化...它在把我变成概率的一部分!”陈青禾心头一紧,终于明白弦族所说的“维度侵蚀”是什么意思。在这个世界里,任何没有明确“确定性”的事物都会逐渐失去实体,最终被分解为构成这个维度的基本概率单元。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唢呐杆上快速按动,《抬花轿》那明快而坚定的旋律瞬间响彻雾气弥漫的空间。这首曲子他从小听到大,村里的老艺人吹了一辈子,每一个音符、每一段节奏都早已刻进他的骨髓。喜庆热烈的旋律像是一道金色的光带,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唢呐声响起时,陈青禾感觉身体的透明化趋势停止了,那些即将消散的光斑重新凝聚成形。而对面那团灰黑色雾气则像是遇到了克星,原本快速变幻的形态变得迟滞起来,无数双眼睛里的幽光也黯淡了几分。
“有用!”陈青禾精神一振,吹奏得更加卖力。《抬花轿》的节奏固定而鲜明,每一拍都精准无比,没有丝毫含糊。这种绝对的“确定性”在概率维度中形成了一个稳定的能量场,将周围翻滚的雾气都暂时压制住了。
那团雾气显然不甘示弱,猛地向后收缩,随后化作无数条细长的触须,从不同方向朝陈青禾袭来。这些触须在空中不断分裂、重组,轨迹变幻莫测,根本无法预判它们的攻击路径。
陈青禾临危不乱,脚下踏着《抬花轿》的节拍快速移动,同时吹奏的旋律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在保持基本节奏不变的前提下,加入了一些短促有力的变调,像是在稳定的框架中嵌入了灵活的支点。唢呐声时而高亢如破空之箭,将正面袭来的触须震碎;时而低沉如大地脉动,在脚下形成一圈圈保护性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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