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刚要领命,了望塔的哨兵突然敲响铜锣。苏文从密云卫赶回,手里的账册被风掀得哗哗作响:“大人,魏指挥使的地窖里不仅有军粮,还有三箱标着‘通州军械坊’的枪管!” 账册上 “朱” 字的模糊笔画,经水渍晕染后,竟与废太子朱慈烺的私印重合了大半。
“看来有人比咱们更急着找先帝遗诏。” 林缚将玉佩揣进怀里,指尖在烽火台的砖缝里摸索 —— 那里藏着张敬临死前托付老兵埋下的字条,上面只写着 “铁管藏玉” 四个字。他突然想起吴敬提过的军器监老工匠,眼神骤然发亮。
三日后的军屯粮仓,林缚正听小李子汇报京城动向,帐外突然传来争执声。赵虎押着个摇折扇的秀才进来,那秀才的蓝布长衫下,露出半截绣着 “锦衣卫” 字样的内衬。“这小子自称游学,却对着咱们的火炮图纸偷偷画记号。” 赵虎将搜出的草图摔在案上,上面的枪管尺寸,竟与密云卫地窖里的铁管分毫不差。
林缚盯着秀才发抖的手指,突然对苏文低语:“饿三天。”
赵虎咧嘴直乐:“饿?这酸秀才怕是得哭着喊着要回家。” 苏文却已会意,让人把秀才 “请” 到闲置的农舍,每日只给两碗稀粥,却故意让他看见士兵们分肉时的欢腾 —— 那些红烧肉的香气,顺着窗缝飘进农舍,勾得人五脏六腑都在叫。
第三日傍晚,秀才终于撑不住了。当林缚带着一碟酱肘子出现在他面前时,那把从不离手的折扇 “啪” 地掉在地上。“林大人,在下吴敬,是…… 是锦衣卫派来的。” 他扒着碗沿狼吞虎咽,酱汁溅得满脸都是,“但我真不知道啥遗诏,只奉命查军屯的军械图纸。”
“查图纸?” 林缚敲了敲桌子,“通州军械坊的枪管炸膛率三成,你觉得咱们军屯的铁管子能入你的眼?” 吴敬的筷子猛地顿住 —— 这等机密,只有军器监的核心工匠才知晓。
林缚索性将密云卫的枪管扔在他面前:“这些废铁,是你主子想要的?” 枪管内壁的螺旋纹路歪歪扭扭,显然是未完工的残品。吴敬看着那些熟悉的锻造痕迹,突然红了眼眶:“这是…… 这是宋师傅的手艺!他被军器监赶出来后,就没人能造出合格的枪管了。”
“宋师傅?” 林缚的手指在桌案上轻点,“是那个说‘新法炼铁能造好枪’的老工匠?” 吴敬点头如捣蒜,说宋师傅因顶撞魏公公的亲信,被诬陷偷工减料,如今在通州靠补锅糊口。
“你若能把他请来,” 林缚推过一本账册,“军屯文书的位置给你,月俸五两,比锦衣卫的饷银高两倍。” 吴敬看着账册上士兵家书里的 “认字” 二字,突然将折扇往桌上一拍:“我去!但我要带我爹娘来军屯 —— 京城太脏,住不得。”
半月后,吴敬果然领着个瘸腿老头回来。宋师傅的手掌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铁锈,看见军屯的土法炼铁炉时,突然老泪纵横:“这风箱…… 比军器监的省力三成!” 他蹲在炉前比划,说只需加个曲辕装置,炉温能再升两百度,枪管就不会炸膛。
林缚当即让人按他的法子改造。三日后试炉那天,通红的铁水浇入模具时,竟映出个奇怪的印记 —— 与烽火台砖缝里的 “铁管藏玉” 字条笔迹如出一辙。宋师傅摸着冷却后的枪管,突然道:“这铁料里掺了云砂,是江南官窑的废料 —— 只有造皇家器物才会用。”
话音未落,苏文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张画像:“大人,京城又来个密探,在药铺收药材时,总打听咱们的伤兵用啥药膏。” 画像上的药铺伙计,眉眼竟与废太子旧部的画像有七分相似。
“带他去见石敢当。” 林缚笑了,“就说医帐缺个炮制草药的。” 那伙计刚进医帐,就被满架的草药惊住 —— 石敢当正用宋师傅炼剩下的铁渣煮药,说是能治刀伤。“这法子…… 是太医院的秘方!” 伙计失声惊呼,手里的药材掉了一地。
石敢当斜眼看他:“知道还愣着?这铁渣药膏缺个捣药的,你要是留下,每月两石米。” 伙计望着帐外晒药的伤兵 —— 那些断了腿的士兵,正用林缚新造的木轮椅推碾子,脸上竟带着笑。他突然蹲下身,捡起药材就往石臼里塞。
半年间,崇祯派来的密探竟被收编了六个。懂算术的吴敬成了账房主管,药铺伙计成了医帐的得力助手,连个修补器物的工匠,都被宋师傅收作徒弟,专管枪管打磨。赵虎看着他们在军屯各司其职,忍不住打趣:“皇上要是知道,怕是得把御案掀了。”
这话竟一语成谶。中秋刚过,京城就传来旨意,说崇祯要亲自查验军屯的新火枪。小李子捧着圣旨发抖:“大人,这肯定是圈套 —— 上次魏公公的人就说,要在皇上验枪时做手脚。” 吴敬也忧心忡忡:“军器监的人跟着来,怕是要挑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