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走向车厢里任何一个看起来像是“关键人物”的乘客,
反而是先绕着整个车厢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
他的脚步很轻,像一只在黑夜里巡视领地的猫,目光锐利地剖析着这个凝固在时光中的空间。
座椅是上好的牛皮,触感温润。
窗帘是厚重的天鹅绒,连地毯都织着繁复的欧式花纹。
一切都彰显着旧时代的奢华。
“白玫瑰号……”
楚逍摸着下巴,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让他联想到某个浮华旧梦的缩影。
陆离听见了,压低声音补充道:“白玫瑰号?我好像在旧报纸上见过……据说是当年京沪线上最奢华的列车,一张票能在当时买一套小院子了。”
楚逍点了点头。
几十年前的豪华列车,几个被困在旧日时光里的“大人物”……拼图的轮廓,在他心中缓缓浮现。
他心里有了计较,这才迈开步子,第一个走向了那个还在一遍又一遍涂抹着口红的旗袍贵妇。
她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一身手工刺绣的真丝旗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只是那绣在襟口的白玫瑰,颜色已有些许黯淡。
她的妆容本应是精致的,柳叶眉,丹凤眼,但惨白的脸色让这份精致呈现出一种瓷器般的易碎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涂口红的动作。
她拿着一支小巧的、银质外壳的口红,对着一面小镜子,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自己的唇形。
那是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仿佛想用这抹红色,为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庞注入一丝虚假的生气。
楚逍就那么静静地看了半分钟,然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精准的钩子,准确地投进了那片死寂的湖心。
“夫人,您这口红的颜色真漂亮,是时下最兴的‘相思红’吧?”
“就是好像……涂得有点歪了。”
“咔哒”一声,口红盖子掉在了小桌板上。
贵妇涂抹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那双麻木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巨石。
楚逍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
他没有再逼迫,而是将目光从贵妇身上移开,似是无意地扫向了那位擦拭金表的西装绅士。
他注意到,当贵妇的口红掉落时,那位绅士用丝帕擦拭的动作,有过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肌肉绷紧的停顿。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更有把握。
他暂时撇下了仍在慌乱中捡拾口红的贵妇,信步走到了绅士面前。
这位绅士约莫四十来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那套毛呢西装的领口笔挺得像刀锋。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是一双毫无感情的、冷漠的眼睛。
他正用一块洁白的丝帕,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腕上的金表。
那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偏执的仪式感,仿佛擦掉的不是灰尘,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污点。
楚逍的目光落在了那块表上。
“先生,您这块百达翡翠的表,工艺真讲究。”
他像是闲聊家常一样开了口,“不过,它好像停了。”
那绅士擦拭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时间到了,自然就会走了。”
一句冰冷的、仿佛暗藏玄机的话。
车厢里的死寂似乎更浓了。
涂歪的口红,停走的金表……楚逍在心中将两个线索串联起来。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最后一人,那个独自傻笑的油腻富商身上。
他发现,当车厢的氛围因他和绅士的对话而变得紧绷时,只有这个富商,依旧浑然不觉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个富商是三个人里看起来最不堪的,他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丝绸唐装,领口敞着,露出胸口黑乎乎的护心毛,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污垢。
他手里正痴迷地把玩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那宝石在昏暗中闪烁着妖异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蓝光,将他那张贪婪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一边看,一边发出嘿嘿的、喉咙深处的傻笑,口水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这一次,楚逍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在脑海中飞速地将所有线索串联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一个故事,需要有角色。
一个求而不得,拼命想用口红的“红”来掩盖失去血色的女人。
她的执念是“美貌”与“体面”,但她的动作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这是一种失去后的痛苦。
一个想要抹去污点,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