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温暖的光,清晰地,穿透了那尖啸的风暴,
直接,传入了每一个,微小的,灵体的意识之中。
那狂暴的风暴,为之一滞。
那些充满了愤怒和恐惧的意念,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它们不懂。
这个强大得可怕的闯入者,在看穿了它们最脆弱的本质之后,为什么没有选择消灭它们?
苏明月看着那只,还在痛苦挣扎的母虫,继续说道,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一切的,温柔的力量。
“你们只是……”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忘记了,自己是谁。”
忘记了?
我们……是谁?
这个问句,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母虫混乱的意识深潭,激起了层层涟漪。
是啊,我们是谁?
我们是那些被遗忘的名字,是被抛弃的记忆,是无人问津的思念……
我们是无数个“别人”的碎片,但我们自己呢?
风暴的旋转,彻底停了下来。
那张由无数虫子构成的、扭曲的巨脸,开始溃散,重新变回一团混乱的、灰色的云雾。
云雾的核心,那个痛苦的影子,瑟瑟发抖地,望向苏明月。
它感觉不到敌意,只感觉到一种,它从未体验过的,郑重的,“注视”。
“每一个存在,都有其源头。”
苏明月的声音,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引导着这个迷失的孩子。
“你们吞噬他人的名字和记忆,是因为你们恐惧‘虚无’,
渴望拥有自己的‘存在’。但你们找错了方向。”
那块“天外石”,缓缓升起。
那道灰色的“溯源”之光,变得更加明亮、更加集中,
像一束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层层叠叠的、由他人记忆构成的外壳,直抵这团聚合体最深、最古老的核心。
“你们的存在,并非建立在‘他人’之上。”
苏明月闭上了眼睛,她的心神,跟随着那道光,进行着一场时间的逆旅。
她看到了。
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这片土地上,第一个因为“被遗忘”而产生的、最纯粹的执念。
那可能是一个孩子,夭折后,连父母都渐渐淡忘了他的名字。
那可能是一位战士,战死沙场,却成了无名冢里的一抔黄土。
那可能是……任何一个,曾真实存在过,却被时间彻底抹去痕迹的,孤独的灵魂。
这个最初的“孤独”,像一颗种子,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它吸引了更多相似的“孤独”,它们彼此依偎,彼此取暖,最终,汇聚成了这个,不懂得自己是谁,只会疯狂攫取他人存在的,悲伤聚合体。
苏明月的心神,在那片混沌的本源之中,找到了那个最初的、最微弱的、属于它自己的印记。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名字。
而是一个,模糊的,音节。
一个,在被彻底遗忘前,它对自己最后的称呼。
“……念……”
苏明月缓缓睁开眼,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从遥远时空中带回的沧桑。
她看着眼前的聚合体,轻声唤道:
“‘念’。”
她只是,叫出了它真正的,最初的名字。
当这个模糊而古老的音节,被苏明月清晰地呼唤出来时。
“嗡——”
一声悠长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钟鸣,响彻了整个忘忧镇。
那团混乱的云雾,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核心的那个影子,仿佛被这声呼唤从沉睡了千百年的噩梦中惊醒!
它想起来了。
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模样,想起了自己为何而生。
它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思念”和“被思念”。
“念……”
它发出一声,悠长而又释然的,叹息。
这声叹息,不再是混乱的嘶吼,而是一个清晰的,对自己名字的回应。
紧接着,整个“忘忧镇”的上空,下起了一场,光的雨。
那是,被它保管了无数岁月的,名字,与记忆。
它不再需要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来证明自己了。
因为它,找回了自己。
这些光点,像蒲公英的种子,像冬日的初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回到了,每一个,镇民的,脑海之中。
一瞬间,整个镇子,从死寂,变得喧嚣。
街角,那个卖豆腐的男人,正麻木地擦着自己的石磨。
一粒光点,落入了他的眉心。
他的手,猛地一顿。
浑浊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