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箱发出的声音,不再平稳,变得,时快时慢。
“师傅,”楚逍看着他,声音放得很轻,很柔,“您这手艺,这么好。没收个徒弟,传下去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
一把,插进了李铁山混乱记忆的,锁孔里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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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风箱的手,停住了。
抡了半辈子铁锤、被火烤、被铁烫都面不改色的汉子,那宽阔的肩膀,竟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徒弟……?”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空无一人的角落。
那双疲惫的眼睛里,那层厚厚的茫然,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我……我好像,是有一个徒弟的……”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生了锈的铁,“一个……很勤快的小子……瘦瘦的,黑黑的,笑起来……笑起来,会露出一口白牙……”
他努力地,想要去抓住那些,破碎的,画面。
可他越是努力,脑袋,就越是疼。
那些画面,就像是水里的倒影,一碰,就碎了。
“他叫什么……他叫什么来着……”
李铁山抱着头,蹲了下去,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表情。
“我想不起来……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我只记得,他总跟在我屁股后头,‘师傅、师傅’地叫……我打铁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给我拉风箱……我骂他笨,他就嘿嘿地笑……”
“他……他应该,就在这儿的啊……”
他环顾着这个,他待了一辈子的铁匠铺。
这里的每一件工具,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气息。
那种感觉,是如此的清晰。
清晰到,他甚至能闻到,那小子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汗味和煤灰味。
可偏偏,他就是想不起,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名字。
就像,心里,硬生生地,被挖走了一块。
空落落的,只有风,在里头,呼啸。
“老头子,你又怎么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从后院传来。
李铁山的婆娘,端着一碗绿豆汤,快步走了过来。她看到丈夫痛苦的样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扶起李铁山,一边帮他擦汗,一边哽咽道:“你别想了,求你了,别想了……大夫都说了,你就是太累了,魔怔了,歇歇就好了……”
她嘴上这么说,可眼里的恐惧,却骗不了人。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没病。
他是真的,忘了什么。
或者说,是被什么东西,偷走了,一段,比生命还重要的,记忆。
楚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那种,名为“遗忘”的,残忍。
回到客栈,他把李铁山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明月和林晚。
这一次,他没有了模仿的兴致,语气里,满是沉重。
林晚听着,那双总是盛着悲伤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更浓的水雾。
她捂着心口,轻声说:“他们,就像是……被人偷走了一部分记忆。但他们的生活习惯,他们的感情,却还保留着那些记忆的痕迹。”
“没错!”楚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就是这个意思!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他娘的折磨人!”
苏明月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们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那个“东西”,偷走的,不仅仅是记忆。
它偷走的,是“存在”本身。
“对了,”楚逍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从李铁山婆娘的哭诉里,还听到了一个,最邪乎的事。”
“她说,镇上,不止他家当家的一个人这样。”
“最怪的,是镇子西边,那个‘相思湖’。”
“听说,湖边,有个姑娘,天天,从早到晚,都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人说,她疯了。也有人说,她是在等她的情郎。”
“但最奇怪的是……”楚逍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整个镇子,上上下下,包括那个李铁山的婆娘,都想不起来,她到底,在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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