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多粮食,最后还要搬到汲县,再打汲县一路顺游去往灵河镇,哪怕再如何低调行事,沿途不知会被多少人看见,是根本瞒不住的。
但是事情未定,詹行首一句话都不敢透露——一城做生意,个个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家不知谁家事?
张粮行家五个儿子,除却两个年纪大的在铺子里跑生意,其余三个都送去书院读书了; 刘家虽然儿子都大了,也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料,但他那小舅子去年可是差一点就得入了州学; 邓家更麻烦,老二就在州学,吃到过嘴里的人比没有尝过味道的人,更懂其中好处,更难缠。
这一群都是城中的大粮商,自己虽有个粮行行首的名号,但这位置本来就是大家轮流做的,要是细论生意场上实力,其实差不了多少。
要是给旁人晓得了袁学官要收徒弟,撕咬起来,哪怕自己本来应当是头筹,但这种事情,这个时候,谁跟你讲先来后到?
对于那袁学官来说,收谁都是收,目的不过是筹粮,可对自己这些人,却是很可能成为子孙辈翻身的契机。
詹行首立刻就换上了一张唏嘘脸,道:“唉!哪里是什么生意!原是我早年困难时候,有个恩公年年都来帮衬,此人眼下有个亲友领了滑州的差,不知怎的,突然要四处筹粮,就找到我头上来了,看着从前来往,没奈何,总不能知恩不报吧?我一点没赚他的,还倒赔!”
一边说,一边还拿了买卖文书给众人看。
果然上头约定价钱比起时价还要低一成。
粮食分许多种,这一个等次的米面本就只是赚个吆喝钱,今次这样要得急,粮又多,偏偏钱给得少,还要安排人运去码头,既要欠调货的人情,又要搭上人力,当真是稳赔的买卖。
旁人见得他大倒苦水,又看了买卖文书,倒也没有想太多,还要安抚几句,方才各自散去。
至于詹行首,此人抹一把头上的汗,又忙叫了小厮送来干巾子擦自己背后惊出来的汗,心中少不得默念一句“罪过”。
这事情最后必定瞒不住,要惹来众怒。
但比起得到的好处,这众怒倒也是没办法了——换上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但凡得了自己今次这样机会,也是绝不会往外如实交代的!
***
袁敬把事情安排给了詹行首,自己回家,少不得先跟妻子交代了一声。
袁妻闻言,立时松了一口气,也忙道:“我已是写了信,一刻也没耽搁,叫管事的亲自带人去嵩阳了。”
又道:“到底路远,不好语焉不详的,惹得两个儿子心急,要是路上有个恍惚,出了事就不好了……”
袁敬忙道:“却不能照实说,若是那信中途有什么闪失……”
那袁妻姓张,乃是本地大户,闻言一嗔,道:“我岂是那等没见识的?!”
又道:“我寻思之前就说公公新坟满了三年,正要捡骨,从前顾及儿子在外读书,想着等他们得空回来再办,眼下就在那信上解释,看了日子,骨头立时要捡,这两个都是孝顺的,必定就踏实往回赶。”
“等人回来,此事办妥了,再回嵩阳慢慢办停学也不迟——实在不行,官人你写一封书信,请人帮着打点打点,先把名额留着,将来如若京中留不住,回来读书也有个退路。”
袁敬见张氏事情办得妥帖,少不得赞道:“家有贤妻!”
又道:“他二人都拜到庭青先生门下了,这一位一向耳根子软,心也善,如若跟着他,半年之后还不能在京中给自己谋个出路,这样儿子也不必去读什么书,求什么功名了,老实回来做个闲翁得了,免得惹祸!”
见得丈夫这样贬儿子,张氏少不得要瞪他,只觉男人究竟不够靠谱。
待得晚上睡觉时候,她翻来覆去,越发不放心,却把丈夫猛猛推了推,将人推醒,道:“要是两天内,那詹记凑不齐那许多粮食怎么办?”
袁敬惺忪着睡眼,道:“放心吧,我给他定的时间就紧了半天,哪怕慢些迟些,应当也不会误了事。”
“一口气要这许多粮食,要是哪里不凑手,他儿子最多不拜在你门下,两条腿不姓袁的学官遍地都是,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我儿子怎么办?庭青先生的门庭,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这话虽然刺耳,袁敬这个两条腿姓袁的学官却也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只好道:“那怎么办?我再找一家?”
“找什么找,都是卫州城的,这个做不到,那个就做得到了?”
张氏越想越忐忑,一时问道:“要是买多了,那韩公子收不收的?”
能凑到数就不错了,袁敬自然没有想到这许多,只道:“只怕也是收的,本就是低价……”
又道:“明日我去问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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