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就简单介绍了一番。
宋妙说事时候框架极好,条分缕析,逐层展开,把怎么管事,怎么管人、怎么管物,为什么这么管,俱先做了个简述。
韩砺简直说不出话来。
虽只寥寥几句,已是能听得出其中多有长足构设,颇为可行,并非想当然。
多少官员到了任上,还要休整一番,熟悉一阵,三拖四拉,才去做事。
并非不能那样行事。
可要是能选,谁不愿意和宋妙这样的共事,而是去和那样的?
他早知这宋摊主自来都有成竹在胸,却不想能妥帖分明至此,顿了顿,方才道:“全凭你行事。”
两人又说了会话,眼见时辰实在不早,那韩砺方才不得不告辞了。
马儿在后院吃了一顿燕麦,又喝足了水,歇了半日,甩起尾巴来都更有力气了。
韩砺骑马回了太学。
跑到一半,眼见不远处就要到得地方,他心念一动,一抬头,果然天中一轮上弦月高挂,雨也停了。
他放松缰绳,放慢速度,让那马慢慢跑,一边看那月色,脑子里不自觉就回忆起方才在食肆中看到的人,听到的话。
以韩砺记性,自然不会错漏分毫。
他想着想着,再看那春月,比起方才,似乎都更为皎洁、明亮。
回到马铺,他先把马还了,到一旁书铺买了半刀纸,又借了笔墨,写了书信一封,出去寻个跑腿的帮忙把信送去官驿闵老手上。
办妥此事,眼见时辰太晚,他也不再去找陈夫子,而是直接回了寝舍。
多日未归,一进门,就见里头灯烛尽黑,寂静异常。
韩砺点了灯,拿袖子遮住灯光,轻手轻脚走到同舍的床前,见得那铺盖都不在了,再又转回屋中桌案前,果然见得上头有一份书信,拆开一看,原是那同舍所留。
信中说他为夫子所点,已经随行外出游学,归期未定,请韩砺帮着看好舍中床位,可以让人暂住,却不能叫人长久占了去,唯有他才是“正言正经同舍”“绝不舍让”云云。
这话没头没尾,看得韩砺有些莫名,再找落款日子,就这么巧,居然是今天走的,正好错身而过。
他看完那信,正要收好,忽听得外头一阵快跑声响由远而近。
不一会,昏暗之中,一人扶在门框上,敲了敲开着的门板,口中却是幽幽道:“都说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俱是读书人——韩正言,你果然读得好书——好狠的心呐!”
韩砺一愣,其实已经听出对方声音,只有些意外,不免举高手中油灯,走近去看。
来人见他如此行事,语气之中怨气更重,怒道:“你才走几天,连我声音都认不出来了?!要不是听得衙门里头人私下议论,说你要调去都水监,又有秦判官来找,我怕是要等你屁股都拍干净了,才最后一个知道这事吧??”
“你邀我去帮手,我也算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吧?我承认,开始时候是犯了些错,时不时也有些问题要你帮着收尾,你要是不满意,早早同我提,提了我好改啊!眼下说走就走,扔我一个人,你什么意思?看不上我了,有使得更顺手的人了是吧??”
眼见此人一句又一句,说话像放炮仗似的,没个停歇,韩砺也是无奈。
他道:“正要找你来问,只有事耽搁,才晚了——滑州堤溃,我预备领了都水监差事,前去帮岑德彰岑通判引水修堤,你是留在京都府衙,还是回来读书,或是与我同去?”
又道:“秦解对你很满意,你若肯留,他……”
对面人听得这话,不待韩砺说完,已然勃然大怒,打断道:“你还叫我选???你还敢叫我选??你不在,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此人自然就是那太学四子之一的孔复扬了。
韩砺休假,他却一直留在京都府衙,不知哪里得了消息,竟是赶来堵截。
“滑州条件甚是艰苦……”韩砺把情况简单说了几句。
孔复扬皱眉道:“天下只你一人有心干事,为民为朝?只你能吃苦,我却不能?难道我的血就是冷的?”
又冷哼一声,道:“当日你半夜邀了我走,眼下想再把我甩脱,哪有那样轻巧好事!”
“我只问你,但凡做事,总要使人吧?既要使人,你原是想要用谁?”
韩砺道:“我已是让人从都水监发调令过来,明日就会有消息,本想着回来再来问,你若肯去,接了这调令,自是能省我太多力气,上上下下事项,俱能扔给你去做盘整。”
“孔复扬。”他叫了一声,稍停片刻,方才认真道,“谢了!”
孔复扬方才骂骂咧咧,此时被这样道谢,又听得如此一番解释,却是莫名腼腆起来,哼道:“早些说,不就得了!我不是要你的谢,只你肯谢我,说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