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沉的话却依然在继续!
“可一旦他们失去了皇帝的庇护,殿下您想,他们还剩下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是!一个没了势的太监,连宫里最下等的杂役都敢踩他们一脚!满朝文武,有一个人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吗?”
“所以,宦官这把刀,是天下最锋利的刀,也是最好控制的刀!”
“眼下大胤危在旦夕,京师危在旦夕,殿下您危在旦夕!用一用这把刀,又有何不可?”
赵珩呆坐在椅子上,嘴巴微张,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陆沉的话,颠覆了他的认知。
但似乎又太……有道理了!
是啊,无根之人……权力皆出自皇权……
只要自己足够强,就能死死地拿捏住他们!
可……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知道重用宦官的好处,但更明白其中的凶险。
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谁敢冒这个险?
赵珩长出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道:“陆游击,你的想法很大胆。”
“但是,本宫若是真这么做了,满朝的文官也不会答应!”
“到时候,北狄还没打进来,上京城就怕要乱了!”
听到这话,陆沉笑了。
“那太子殿下,您知道为什么,文官会如此激烈地反对宦官掌权吗?”
赵珩眉头一皱。
为什么?
因为祖宗家法?
因为宦官品行不端?
因为他们是阉人,心理扭曲?
显然太子不明白陆沉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陆沉见太子满脸都是疑惑的表情,便解释了起来。
“因为宦官这个群体,很特殊。”
“他们不可能跟文官集团穿一条裤子,更不可能跟我们这些武将称兄道弟。”
“他们,会自成一派!”
“最关键的是,他们是皇帝的近侍,是离天子最近的人!每天都能在陛下面前说话!”
陆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说。
“殿下,您想想,文官们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武将,弹劾这个,罢免那个?”
“因为武将嘴笨,离陛下又远,就算被泼了脏水,也百口莫辩!”
“但宦官不一样!”
“文官今天敢得罪一个受宠的太监,那太监今天。明天、后天,天天都能在陛下面前,不经意地说几句那文官的坏话!”
“时间久了,就算陛下再圣明,心里能不留下个疙瘩?这才是文官集团最恐惧的地方!”
赵珩终于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文官反对宦官是出于所谓的公心,为了社稷安稳。
搞了半天,根子竟然在这里!
他们不是怕宦官祸国,他们是怕自己失去对皇帝影响力的垄断!
是怕多一个他们无法掌控的势力,来跟他们争夺权力!
一瞬间,许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此刻全都豁然开朗!
赵珩猛地抬起头,看向陆沉的眼神,彻底变了。
“原来……是这样……”
赵珩喃喃自语,随即发出一声感慨。
“本宫真是没想到,陆游击你一个边军游击,对这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竟然了解得如此透彻!”
陆沉微微躬身,笑着说:“殿下谬赞了。”
“末将不过是闲来无事,喜欢把史书上那些宦官、文官、武将之间的破事烂事,都放在一起翻来覆去地琢磨琢磨。”
“看多了,这其中的门道,自然也就品出了一些。”
赵珩看着陆沉,眼神里既有惊叹,又有深深的无奈。
“可惜啊!”
“陆游击,你说的这些,孤都懂了。”
“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如今朝堂之上,文官集团早已尾大不掉,盘根错节!他们抱起团来,连父皇有时候都要让他们三分!”
“孤现在想要扶植宦官,想要分他们的权,怕是比登天还难!”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
陆沉看着太子脸上的愁云,他当然明白赵珩的担忧。
这就像一个死局。
想破局,就要有力量。
可没有力量,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局把自己困死。
“殿下,文官们之所以势大,横行无忌,说到底,无非是仗着两样东西。”
“一是他们人多,二是……他们掌握了天下的笔杆子,掌握了舆论!”
舆论?
这个词赵珩听着新鲜,但意思却不难理解。
不就是读书人那张嘴吗?
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也能描成白的。
杀人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