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一声脆响,上好的白瓷茶杯掉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碎成几瓣。
卢顶升霍然起身,苍老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你说什么?”
“陆沉那小子,要出城跟蒲察金刚单挑?”
跪在堂下的副将被老将军的气势吓得一哆嗦。
“回……回老将军,是陆游击自己说的,他要和蒲察金刚再打一次!”
卢顶升听到这话,眼皮子狂跳。
简直是胡闹!
他承认陆沉有本事,是个天生的将才,可那毕竟是蒲察金刚!
是能让边军闻风丧胆的北狄悍将!
他把骁骑营交给陆沉,是让他带着三千精锐杀出一条血路,不是让他去逞个人英雄主义的!
这小子,怎么就不懂呢?
“备马!”
卢顶升一声怒喝,抓起挂在墙上的佩剑就往外冲。
“老夫要亲自去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
东城门的城楼上,所有士卒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个站在墙垛边的年轻身影。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陆沉!”
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陆沉回过头,正看到卢顶升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陆沉心中一暖,却只是平静地拱了拱手。
“卢老将军。”
卢顶升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
“你小子疯了不成?!”
“谁让你出城的?谁准你跟蒲察金刚斗将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陆沉迎着老将军喷火的目光,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只是抬手指了指城外。
“老将军,您听听。”
“您听听城下那些畜生的叫嚣声!”
“他骂的不是我陆沉一个人,他是在打我们整个大胤朝,打我们京师所有守军的脸!”
“末将以为,这等羞辱,不能忍。”
“与其被动挨打,士气低落,不如主动出击,打出我大胤的威风!”
“只要末将能在两军阵前,压下这蒲察金刚的势头,我大胤将士的士气,必然能提到顶点!”
卢顶升被他这番话说得胸中的怒火,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大半。
是啊。
士气。
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往往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如今京师被围,城中人心惶惶,最缺的就是士气。
如果陆沉真能做到……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卢顶升就打了个激灵。
“你跟老夫说句实话。”
“你出城,对上蒲察金刚,有多大的胜算?”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呼吸都忘了。
陆沉沉默了一下。
他迎着卢顶升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
“胜算……不好说。”
连陆沉自己都没把握?那还出去不是送死吗?
可陆沉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心又振奋了起来。
“但末将敢保证。”
“他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卢顶升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
没多少胜算。
这个险,太大了。
陆沉的命,在他看来,比十个蒲察金刚都金贵。
可是……陆沉说得又对。
若是真能借此机会,狠狠打击北狄的嚣张气焰,重振守军的信心,那对整个京师保卫战来说,意义非凡。
这是一场豪赌。
用他最看好的将领的命,去赌一个扭转战局的机会。
陆沉看出了老将军的犹豫,他猛地向前一步。
“老将军!”
“国难当头,末将身为大胤军人,食君之禄,理当为君分忧!”
“请准许末将出战!”
卢顶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四目相对,卢顶升从陆沉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里,看到的不是冲动,而是一种冷静到可怕的决心,一种对胜利的极度渴望。
这个年轻人,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用常理去束缚他,反而是错的。
良久。
卢顶升松开了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好!”
“老夫准了!”
“但你给老夫记住了!”
卢顶升的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命,比蒲察金刚的金贵!”
“打不过,就给老夫回来!城门永远为你开着!听到没有!”
陆沉心头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
“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