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染血的半边袖子,想起她被火灼的皮肤上起的水泡,想起她笑着说“姐姐你看,咱们赢了”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倦意。她当时只当是后怕,原来那背后还藏着更沉的东西。
“我是以安抚功臣为由,把她接进后宫暂住的。”朱祁钰的指尖在廊柱上轻轻划着,像是在刻什么,“那晚她在偏殿处理伤口,忽然对我说,‘皇上要什么,我都给,只要你保我姐姐和阿娅她们平安’。我……”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望着宫墙的方向,眼神复杂得像团缠在一起的线。
“第二次是在后宫。”他补充道,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来求你上次受伤的药膏,说你旧伤复发。我让她留下,她说‘上次的事,是交易’。我说‘这次不是’,她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
廊下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在胸腔里,疼得人发闷。阿依娜想起琪亚娜夜里捂肚子的模样,想起她对着赵婉宁姐妹送来的帕子发呆的眼神,想起她被也平质问时流的眼泪——原来那些她看不懂的隐忍,都是为了藏住这沉甸甸的秘密。
“你打我,是该的。”朱祁钰忽然抬手,碰了碰脸上的红痕,那里已经开始发烫,却没什么痛感,“但琪亚娜是好姑娘,她不该被这样揣测。”
阿依娜没说话,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青砖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她想起刚才打在朱祁钰脸上的那一巴掌,力道那样重,此刻却觉得自己的手心更疼,像被火烧着一样。
“她醒了会问起你的。”阿依娜抹了把脸,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往偏殿走,脚步有些踉跄。风又起了,吹得廊下的铜铃叮当作响,像在数着谁的眼泪。朱祁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捡起地上那根没断的竹签,上面还沾着点糖衣,甜得发苦。
偏殿的门开着,穆亚娜正给琪亚娜梳辫子,阿娅举着布偶在榻前转圈。琪亚娜看见阿依娜进来,眼里的光亮了亮,刚要说话,却见阿依娜走过来,蹲在榻边,把脸埋进她的被子里,肩膀轻轻发抖。
“姐姐怎么了?”琪亚娜的声音带着点慌。
阿依娜没抬头,只摇了摇,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把被子洇出一小片深色。窗外的海棠花苞在风里轻轻晃着,像谁在说,春天到了,该说的,总要说的。
朱祁钰站在廊下,看着那扇半开的殿门,忽然对远处的卫长国说:“把库房里那匹最好的沙棘红绸缎取来,给琪亚娜姑娘送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备些软和的垫子,她身子弱。”
卫长国应了声,刚要走,却见皇上抬手摸了摸脸颊,那里的红痕还没消,嘴角却像是在笑。风卷着海棠花苞的清香过来,朱祁钰望着宫墙顶上的天空,忽然觉得,今年的春天,或许比往年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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