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亮,忽然低声说:“其实想想,谁活着都不容易。”
苏和抬眼看他,他便继续说下去:“我大姐在草原上跟狼抢过食,阿依娜为了给部落换粮食,徒步走了三天三夜戈壁。琪姐姐在宫里,怕是也得跟人斗智斗勇吧?你们汉人呢?日子也未必都顺顺当当。”
阿依娜抱着阿娅,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妹妹额前的碎发,轻声接话:“去年冬天雪下得大,青柴沟的汉人猎户也有冻饿至死的。苏和大哥,你们村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事?”
苏和沉默了片刻,往火堆里扔了块带松脂的木柴,火苗“腾”地窜高些。“我老家在黄河边,十年里倒有八年闹水灾。有年大水漫了堤,我娘抱着我爬在门板上,漂了两天两夜,眼睁睁看着邻居家的娃被冲走。”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那时候才知道,不管是瓦剌人还是汉人,在天灾人祸面前,都一样难。”
也平想起张屠户刚才举着刀的样子,又想起他最后那句“告诉贵妃,我们等着她回来腌沙棘酱”,忽然笑了:“张屠户先前恨我们,可真到了节骨眼上,倒也没真动手。”
“就像沙棘和野草。”阿依娜忽然说,“开春时看着各长各的,到了冬天,根须早就在地下缠成一团了。”
也平抬头望了望山坳外,沙棘丛的嫩芽在夜色里看不真切,可他总觉得能看见那些嫩红的芽尖在风里晃。他想起琪亚娜字条上的话——“沙棘抽芽时,便是坦途”。
或许坦途不是路好走,是走在路上的人,终于明白大家都在同一片土地上挣扎,便舍不得再互相为难了。
阿娅在阿依娜怀里翻了个身,含混地喊了声“姐姐”,大概是梦到了沙棘花环。也平伸手替她掖了掖衣角,火光里,苏和正在用石头打磨那把短刀,阿依娜则把剩下的沙棘干分装成小包,说是路上能顶饿。
没人再说话,可山坳里的暖意却比刚才更浓些。老马在一旁嚼着干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追兵的马蹄声早已听不见了。
也平想,不管前路有多少关卡,多少艰险,只要他们几个心齐,总能走到京城去。毕竟春天都来了,沙棘抽了芽,连冻土都开始发软,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
他低头看向苏和,忽然觉得“阿禾”这个名字,比刚才听着更暖了。
“阿禾,”也平又喊了声,苏和回头看他,他咧嘴笑了笑,“等这事了了,你教我讲你们汉人的故事吧。”
苏和也笑了,眼角的细纹挤在一处,像山坳里被阳光晒暖的石头:“好啊,先教你讲‘愚公移山’,说的是有个倔老头,非要把挡路的山挖平……”
火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映着三张年轻的脸。远处的追兵或许还在涿州路上等着,京城的风雨也不知有多急,可只要沙棘的嫩芽还在抽枝,春天就总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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