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拍了下手,辫子上的红绸跳得更欢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也平当时头埋得快碰到胸口,跟着咱们往里走时,靴子踩在雪地上都发飘,活像只受惊的小鹿。进了月亮门他还愣在廊下搓手,还是明漪姐姐扯着我衣袖说‘让他跟着吧,瞧着怪可怜的’。那天明漪姐姐穿石青斗篷,雪粒子落在发间像撒了把碎星子,说话时呵出的白气都带着暖意。”
“后来才知道,那侍卫回去就告了状。”阿依娜指尖点着炕桌,“第二天管事嬷嬷寻到偏院,指着也平的鼻子骂‘不知规矩的东西’,要把他赶出去。也平攥着药篓子直哆嗦,却梗着脖子说‘我走了,姑娘们要是冻伤了谁给治’。还是明漪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提着药箱就跑过来,笑着给嬷嬷福了福身,说‘这是我求阿依娜姐姐带来的医童,我身子弱,离不得草药’,才把这事压下去。”
也平的耳尖红透了,挠着头嘿嘿笑:“我那时候笨得很,给明漪姐姐道谢都结结巴巴。她倒不嫌弃,还把皇后赏的蜜饯塞给我,说‘宫里不比草原,凡事多看着点’。有次给娘娘请安,我紧张得把‘千岁’说成‘千岁羊’,满屋子宫女都憋着笑,明漪姐姐却板着脸说‘草原敬羊为神,这是最高礼节呢’,硬生生给我圆了场。”
琪亚娜笑得直拍炕席:“还有呢!他第一次学行跪拜礼,膝盖磕在金砖上咚的一声,把娘娘都逗笑了。夜里他总睡不安稳,抱着药篓子蹲在廊下守着,说怕有人害咱们。明漪姐姐就把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还画了张宫苑地图,标着哪处有巡夜的太监,哪处能躲风雪,像教小娃娃似的。”
阿依娜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缘分。若不是我软磨硬泡把也平带进去,哪能有后来那些事。明漪那姑娘心细,见也平总啃干硬的馕,就每天悄悄送来热粥;知道他认不得中原的草药,还把太医院的药谱抄了一份给他。也平现在辨药的本事,多半是那时候打下的底子。”
琪亚娜很快转回正题,脸颊因兴奋泛着红:“我这次去京城,说不定还能遇上她。前年我跟着商队路过宫门外,还见过当今的祁钰皇上,那时候我梳着双丫髻,他路过时多看了我两眼呢。”
阿依娜在一旁笑:“这丫头是被皇上夸过‘眼睛亮得像草原的星星’,回来得意了小半年。”
“不是得意。”琪亚娜脸更红了,却更认真了,“我听说皇上近来正愁瓦剌这边不安生,总扰着边境。我去求见他,就说我是瓦剌正统首领的亲眷,愿意以‘贵妃’的名义留在京城——不用真入宫,就是挂个名,让他信我是自己人。”
她掰着手指算:“然后我就跟他说,假阿依娜勾结了鞑靼,是想联合起来犯边。皇上最恨这个,肯定愿意派兵帮咱们守住东边的关口。到时候塔塔尔部的骑兵一看见明军的旗号,保管不敢轻举妄动。”
也平愣住了,苏和也忘了擦眼泪。琪亚娜说的“贵妃”两个字,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荡得人心里发颤。
“这……这太冒险了。”苏和拉了拉琪亚娜的衣袖,“皇宫里不比草原,人心深着呢。”
琪亚娜拍了拍她的手,指尖带着沙枣的甜气:“苏和姐姐放心,我带阿娅留下的草药粉去,真遇着歹人,撒一把就能脱身。再说我会说汉话,还会唱中原的小调,混进京城的商队里,没人能看出我是瓦剌人。”
她转头看向也平,眼里闪着光:“等你们在中原把房子盖好,八抬大轿备好,我就求皇上赏几匹宫里的红绸,给苏和姐姐做嫁衣。到时候若能找到苏明漪,让她也来看看,咱们把阿娅的牌位也请过去,让她看看中原的青砖瓦房,看看也平哥怎么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也平的拳头又攥紧了,这次却不是因为慌。他看着阿依娜额角的红,看着琪亚娜发亮的眼睛,再看看苏和手里那方还带着泪痕的帕子,忽然站起身,往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
“阿依娜姐姐,琪亚娜,”他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闷在毡子里,“我也平这辈子没读过书,不懂啥大道理。但你们帮我守着阿娅,守着苏和要的将来,这份情,我记一辈子。”
苏和忙伸手去扶,指尖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反手轻轻按住了。他抬起头,眼里的光比刚才亮多了,像落满了星星的草原夜空:“苏和,等我把这边的事理顺了——送阿娅入了土,假阿依娜的气焰压下去了——我就立马带你去中原。咱们先去祖籍找官府落户口,再找最好的匠人盖房子,盖得比镇上的地主家还气派。”
他的拇指蹭过苏和的手背,这次她没躲。
“盖完房子,我就回来备八抬大轿。”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了什么似的,“到时候让族里的姑娘们都来给你梳头,让汉子们骑着最好的马去迎亲。婚宴要摆上三天三夜,杀最肥的羊,酿最烈的酒,让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