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妙锦…” 徐辉祖老泪纵横,望向西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感激?是敬畏?还是对未知力量的深深忧虑?但无论如何,儿子的命,似乎暂时保住了。这乱世中的一丝微光,成了支撑这位铁血老帅不倒的最后薪火。
**四、 深宫:龙驭归天,托孤道衍**
燕王府地下冰窖,寒气刺骨,药味浓郁得化不开。
朱棣的呼吸已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胸膛的起伏微不可见。那两行凝固在深陷眼窝旁的帝王浊泪,如同枯竭河床上的盐渍,诉说着生命最后的枯槁。御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连探脉的勇气都已丧失。
道衍和尚(姚广孝)静静地站在榻边,枯瘦的手指紧紧捻着乌黑的佛珠,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波澜。他“看”到了西山那超越凡尘的神魔交锋,他“听”到了金陵玉玺发出的悲怆龙吟与魔物的咆哮,他也“感受”到了北平城外朱高煦的枭雄末路与徐承安体内那丝微弱的、源自冰神的秩序寒气…
这盘棋,已彻底超出了他的推演。他算尽了人心,搅动了风云,却算不到这煌煌天威与九幽魔劫!人力,终究有穷尽。
突然,榻上朱棣那如同枯枝般的手指,极其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道衍瞳孔猛地一缩!御医也如同被针扎般跳起!
朱棣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发出如同蚊蚋般、破碎嘶哑的气音:
“…炽…炽儿…”
“…北…北平…城…守住了…吗…?”
“…玉…玉玺…安…否…?”
他的意识,在弥留之际,竟奇迹般地挣脱了死亡的束缚,回光返照!他关心的,依旧是这摇摇欲坠的江山!是战局!是国器!
道衍俯下身,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陛下,张玉已至,北平大捷,叛军溃散,朱高煦重伤遁走。金陵…虽有魔劫,然传国玉玺尚存,气运未绝!陛下…安心。”
朱棣灰败的脸上,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松弛**了一丝。那是一种得知最重要的堡垒尚未陷落、社稷象征犹存的…释然。
随即,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手指极其艰难地、颤抖地…指向道衍。
“…道…道衍…”
“…大…明…”
“…托…付…”
“…你…和…高…燧…”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烛火。当“高燧”二字艰难出口后,他指向道衍的手指,无力地垂落下来。胸膛最后一丝微弱的起伏,彻底停止。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睥睨天下的眼眸,永远地…合上了。
一代雄主,永乐大帝朱棣,在太子新丧、叛军压境、神魔乱舞、魔劫滔天的至暗时刻,于北平燕王府地下冰窖,龙驭归天。他最终托付的,不是某个皇子,而是跟随他半生、亦师亦友的黑衣宰相姚广孝,以及他留在北平、尚算成器的第三子——赵王朱高燧!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冰块的细微融化声,和御医压抑到极致的啜泣。
道衍缓缓地、缓缓地直起身。他望着榻上那具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帝王之躯,望着那凝固的浊泪。手中的佛珠,停止了捻动。
他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不仅是对逝去帝王的送别,更是对一个时代终结的默哀,也是对他自己搅动风云、最终却无力回天的…复杂心绪的祭奠。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古井般的眼眸中,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帝星已陨,魔劫未消,神威莫测,江山飘摇。
这残局,这副千钧重担,终究…落到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