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 景清厉声喝止,脸色同样难看至极。衍悔大师的话,印证了他心中最深的恐惧!阴氏“血泪佛”,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带走那个孩子,绝非出于仁慈!
“那…那我们更要尽快找到小殿下!” 商人急道。
“如何找?” 景清反问,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大海捞针?还是…引蛇出洞?”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桌面上那张桑皮纸,那个滴血的莲花眼徽记。
“景公的意思是…” 衍悔大师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既然‘血泪佛’想要‘引子’…” 景清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那我们就…再给他们送一个‘引子’!一个…更‘合适’的‘引子’!搅浑这潭水!逼他们…现出踪迹!”
“更…合适的引子?” 众人愕然。
景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手指蘸了蘸杯中早已冷掉的茶水,在光滑的桌面上,缓缓写下一个名字——朱文圭!
当今名义上的皇帝!建文帝的皇次孙!同样身负“龙气”与“大怨”的孩童!
密室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景清这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惊呆了!这是…要用幼帝做饵?!去钓那恐怖莫测的“血泪佛”?!
“景公!这…这太冒险了!万一…” 商人惊骇道。
“没有万一!” 景清猛地打断他,眼中是孤狼般的决绝,“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小殿下…唯一的生路!齐泰、黄子澄把持幼帝,视其为傀儡!与其让他在这深宫中慢慢腐烂,不如…让他发挥最后的价值!引出‘血泪佛’,我们才有机会浑水摸鱼,找到真正的小殿下!”
疯狂的计划!巨大的风险!但在这绝望的旋涡中,这似乎又成了唯一可见的、带着一线血腥微光的路径!
衍悔大师闭上眼,手中佛珠捻动得更快,低低地宣了一声佛号,却并未出言反对。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那武人汉子眼中也燃起同样的疯狂火焰:“干了!为了小殿下!为了大义!”
一个以幼帝为饵,意图搅动“血泪佛”这潭深水的惊天阴谋,在这金陵城的暗夜中,悄然成型。
**四、 西山惊讯**
西山行营,中军大帐。
朱棣靠坐在厚厚的锦被中,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却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宝剑,穿透帐内凝重的气氛,直刺跪在榻前的丘福。
帐内药香弥漫,却压不住丘福身上带来的硝烟与血腥气息。他风尘仆仆,甲胄上布满刀痕和暗褐色的血渍,显然是刚从北平城内血战之地赶回。
“…德胜门…豁口…火油焚敌…暂阻其锋…然守军…十不存三…箭尽粮绝…杨文…投石攻城…危在旦夕…” 丘福的声音嘶哑干涩,每吐出一个字都无比艰难,将北平城内炼狱般的景象,血淋淋地呈现在朱棣面前。
朱棣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敲击着锦被边缘的手指,节奏越来越快,显示出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他仿佛看到了摇摇欲坠的城墙,看到了浴血死战的军民,看到了长子朱高炽那绝望而倔强的身影。
“…太子…已下令…拆屋毁墙…妇孺皆兵…誓与北平…共存亡…” 丘福的声音带着哽咽。
朱棣的手指猛地停住。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痛心,有愤怒,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他的儿子,那个他曾经认为过于仁弱的长子,在绝境中,终于迸发出了属于朱家血脉的刚烈!
“高煦…逆子…” 朱棣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寒冰摩擦。丘福带来的另一个消息,关于朱高煦勾结朵颜、前线作乱、甚至派遣死士潜入西山行刺的详情,更让他心头的怒火如同岩浆般翻涌!骨肉相残!引狼入室!此獠…已无药可救!
“陛下…” 丘福抬起头,虎目含泪,“末将请命!即刻率西山所有能动之兵,驰援北平!与太子殿下共守国门!纵粉身碎骨…”
“不准。” 朱棣的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丘福的请战。丘福愕然抬头。
朱棣的目光越过丘福,仿佛穿透了营帐,望向东南方向,那遥远的、暗流汹涌的金陵。
“北平…是饵…也是…磨刀石…”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冰冷和疲惫,“高炽…需要这场火…这把刀…去淬炼…去坐稳…他的位置…”
丘福浑身一震!陛下…竟是要用北平的存亡血火,作为磨砺太子的砺石?!这…这未免太过残酷!
“至于高煦…” 朱棣眼中杀机毕露,那属于马上帝王的铁血气息瞬间弥漫整个营帐,“勾结外寇,谋刺君父…其罪…当诛九族!”
他猛地咳嗽起来,心口剧痛,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王太医慌忙上前,却被朱棣挥手制止。他喘息片刻,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看向丘福:
“你…立刻…持朕密旨…”
“飞鸽传书…张玉、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