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燧也听到了,他猛地从徐妙锦身后探出小脑袋,红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懵懂的崇拜?“二哥…杀…坏人?” 他小声地、带着不确定地问。
“是…是的!” 内侍用力点头,心有余悸,“二公子非常勇猛!贼人凶狠,侍卫死伤惨重,但二公子…他…他…” 内侍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朱高煦那野兽般的撕咬,最终说道:“他拖住了贼人,给侍卫们创造了机会!前院能守住,二公子功不可没!”
徐妙锦呆立当场,心中五味杂陈。震惊、后怕、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深的愧疚。她错看了高煦?那个她以为只会任性胡闹的孩子,在真正的危难时刻,竟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勇气和狠劲?虽然这“勇猛”听起来如此原始和血腥,让她心头发颤,但…那确实是守护!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这个家!
就在这时,另一名内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声音都变了调:
“王爷!王爷大胜!!宋忠败退了!帅旗倒了!宋忠…好像…好像被朱能将军阵斩了!丘福将军断了宋贼后路!我们赢了!北平守住了!”
“赢了?!” 徐妙锦和几名内侍嬷嬷同时惊呼出声,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瞬间冲散了心头的阴霾!绝处逢生!王府保住了!孩子们安全了!
然而,徐妙锦脸上的喜色还未完全绽开,就被那名内侍接下来的话冻结了:
“但是…但是张玉将军…身负重伤!危在旦夕!王爷…王爷正护送张将军回府救治!还有…还有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刚才听到前院喊杀声,急火攻心,又…又吐血了!情况…很不好!”
如同冰火两重天!
刚刚升起的巨大喜悦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取代!张玉重伤垂危!高炽病情恶化!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的王府,瞬间又陷入了新的、巨大的危机之中!
徐妙锦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立刻意识到,王府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战场上的胜利只是开始,王府内部的生死考验接踵而至!她必须立刻去高炽那里!张玉将军也必须得到最好的救治!
“快!带我去高炽那里!” 徐妙锦当机立断,抱起依旧有些懵懂但似乎感受到气氛再次紧张的朱高燧,就要往中庭走。她必须立刻去看高炽!那个可怜的孩子!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长廊尽头那扇通往王府侧门(靠近庆寿寺方向)的、平时少有人走的角门时,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扇厚重的角门,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隙!**
凛冽的风雪正从那条缝隙中呼呼灌入,卷起地上的尘埃。而在那条狭窄的、被门外风雪映得发白的缝隙中,静静地**伫立着一个身影**!
一个单薄、瘦削、浑身沾满泥雪、僧袍褴褛不堪的身影!
风雪吹拂着她散乱的、夹杂着雪花的鬓发,露出了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决绝和悲怆的脸庞。她的唇边,凝固着暗红的血痕。她的眼神,不再是古井无波的慈悲,而是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母性守护烈焰!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从风雪地狱中归来的幽灵,目光穿透长廊的昏暗,精准地、复杂地、带着千言万语,落在了抱着朱高燧、僵立当场的徐妙锦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徐妙锦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两个字在脑海中如同惊雷般炸响:
**——仪华?!**
**——姐姐?!**
**五、 王府侧门:风雪归人,修罗重逢**
王府的侧门,平日里是仆役运送杂物、相对僻静的通道。此刻,沉重的门扉在呼啸的风雪中,无声地敞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雪粒子,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入口,疯狂地灌入长廊,吹得廊下的灯笼剧烈摇晃,光线明灭不定,在地板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那道单薄的身影,就静静地伫立在这条风雪的通道口。
她身上的灰色僧袍早已不复整洁,被沿途的荆棘山石撕扯得褴褛不堪,布条上沾满了泥泞、雪水和暗红的、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散乱的鬓发被风吹拂着,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几片雪花粘在发梢,迅速融化。她的嘴唇干裂,唇边那几道暗红的血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体力透支和内伤的痛苦。一只脚的姿势有些别扭,显然是扭伤了。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神。
那不再是庆寿寺禅房中低眉垂目的空寂,不再是“静尘师太”看破红尘的淡漠。那双眸子,此刻如同两口幽深的寒潭,表面凝结着万年不化的冰层,冰层之下,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那火焰是深沉的悲痛,是无尽的忧惧,是决绝的守护意志,是母性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足以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