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它!恨这枷锁!更恨…我自己!恨我的无能!恨我的狂妄!恨我…护不住你!】
这无声的血泪叩问,比任何嘶吼都更具震撼人心的力量!大殿内,刚刚泛起的私语声再次被彻底掐灭。绝对的死寂重新降临!连最狂热的信徒都忘记了诵经,目瞪口呆地看着莲台前那个如同癫狂魔神、以头戗地、血泪横流的恐怖身影。怜悯、敬畏、恐惧、茫然、甚至是一丝荒谬…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王彦早已瘫软在地,对着朱棣的方向,如同捣蒜般疯狂地磕着头,额头撞击金砖发出“砰砰”闷响,哭嚎声凄厉绝望,字字泣血:“王爷…王爷啊!别拜了!求求您!别拜了!老奴求您了!停下吧!停下——!” 这声音在死寂的佛殿里回荡,更添几分凄惨。
齐泰站在阴影的边缘,脸上的表情如同打翻的染缸,变幻不定。惊疑、怨毒、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最终都被朱棣这惨烈到极致的自残表演和汹涌的血泪彻底击碎!这绝不是正常人能演出来的!这绝不是意志能控制的行为!这分明是一个被神迹惊吓过度、被心魔彻底吞噬、完全疯癫的灵魂在绝望深渊中最后的、歇斯底里的挣扎!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心中最后那点疑虑,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齐泰的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像个精心布置了杀局、最终却发现自己要杀的只是一头毫无威胁、却会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疯牛的猎人!天大的笑话!他精心谋划的锁拿之局,竟被一个真正的疯子,用最惨烈的自残和这该死的“神迹”,搅成了一滩无法收拾的烂泥!
“呵…呵呵…” 一声低沉、压抑、充满了自嘲和怨毒的笑声从齐泰喉咙里滚出,在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猛地一拂袖,宽大的袍袖带起一股冷风,决绝地转过身,不再看那令他心烦意乱、甚至隐隐感到一丝被那血泪叩问所震慑的疯癫景象。“走!” 他对着身旁同样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王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败军之将下达撤退的命令,带着满腔的憋屈和无处发泄的怒火,脚步有些踉跄地,匆匆逃离了这令他窒息、更令他感到无比荒谬的大雄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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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玉碎尘缘
大殿内,沉重的、如同丧钟般的叩拜声并未因齐泰的离去而停止。
咚!
又是一声闷响!朱棣的身体随着叩拜的动作猛地一沉,额头再次重重砸在早已被鲜血染红一小片的冰冷金砖上!这一次,撞击的声音似乎格外沉闷,带着一种力竭的粘滞感。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抽去了最后一丝支撑的朽木,在撞击之后,再也无法抬起,软软地、毫无生气地向前瘫倒下去。额角那狰狞的伤口彻底崩裂开,新鲜的、温热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溪流,混着之前凝固的暗红血痂和灰尘,更加汹涌地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半张惨白的脸,更在身下冰冷的金砖上洇开一片不断扩大的、刺目惊心的暗红血泊。
他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这具残破的身躯里还残留着一丝游魂般的生气。王彦的哭嚎声达到了顶点,连滚爬爬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朱棣的上半身微微托起,颤抖着用早已准备好的、相对干净的布巾死死捂住那不断涌出鲜血的额角伤口。然而,布巾瞬间被温热的液体浸透,鲜红的血液依旧顽强地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滴落,汇入身下那片不断扩大的血泊。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压抑。只有长明灯火焰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王彦那绝望到失声、只剩下喉咙里嗬嗬作响的悲鸣在回荡。那尊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玉麟依旧静静悬浮于莲台之上,圣洁的光芒无声地笼罩着下方那具瘫倒染血的身躯。煌煌天命,真龙浴血。这幅景象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悲怆与一种近乎残酷的神性。
朱棣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的深渊里沉浮、坠落。身体仿佛被无数巨石反复碾压过,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每一丝肌肉都在痉挛。额头的伤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脑髓上,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带来撕裂寰宇般的剧痛,这剧痛又疯狂地撕扯着冻伤未愈、如同破旧风箱般的肺腑,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碎玻璃碴。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肉体和精神双重炼狱的核心,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而坚硬的力量,如同沉睡地底万载的玄冰,正被这血与火的极致献祭所唤醒、所淬炼!
那最后耗尽生命般的一叩,仿佛不仅叩在了冰冷的地面,更叩碎了一道横亘在他意识深处的无形枷锁!意识深处,那沉寂了许久、属于“永乐帝”的记忆碎片,不再是模糊飘渺的影像或沉重不堪的负担,而是化作一股冰冷、坚硬、带着铁锈和血腥气息的洪流,如同开闸的冰河,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蛮横无比地冲刷着他濒临溃散的识海!
模糊的战场画面骤然变得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