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指令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意识彻底消散的边界,漾开最后一丝微澜。时间停滞的错觉只持续了亿万分之一秒,紧接着,是比任何爆炸都更彻底的寂静。
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感知的剥离。
我感觉不到身体的剧痛,感觉不到胸膛“空洞”的冰冷湮灭,感觉不到甲骨巨城反馈的毁灭信息洪流。
构成“林小满”的一切记忆、情感、存在的锚点,都在那道“格式化”指令离体的瞬间,被粗暴地擦除、归零。
视野陷入纯粹、均匀、毫无特征的灰白。没有光暗,没有色彩,没有形状。
听觉被绝对的真空取代。触觉、嗅觉、味觉……所有感官如同从未存在过。甚至思维本身,也失去了载体,只剩下最原始的、无意义的“存在”感,悬浮在这片意识的绝对虚无之中。
我……是什么?
我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
没有答案。只有一片死寂的、永恒的灰白。这就是……被格式化的感觉?连“自我”这个概念都被抹平,回归宇宙诞生前的“无”?
就在这绝对的虚无中,一点微弱的、不和谐的“杂音”,极其顽强地渗透了进来。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灼烧感。
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它并非作用于我早已消失的肉体,而是直接烙印在仅存的、这片虚无的“存在”感之上。
像一粒滚烫的沙子落在绝对零度的冰面,格格不入,却又真实不虚。
这灼烧感带着一种蛮荒、原始的气息,如同远古的篝火在意识深处明灭。
它微弱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在这片绝对的灰白虚无中,强行撑开一个针尖大小的、非灰白的“点”。
这个“点”里,没有色彩,却蕴含着一种信息的质感。
一种对“非存在”的否定,一种最本能的、对“定义”的渴望。
张教授……祖骨……
这个念头并非由“我”产生,更像是这灼烧感本身携带的烙印,直接印在了虚无之上。是那枚黑色骨片!
它竟然在我意识被格式化的边缘,强行维系住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存在”烙印,如同在宇宙的空白页上,用烧红的烙铁烫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标记!
嗡!
就在这点灼烧感顽强撑开的瞬间,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却又极度混乱的“洪流”,猛地撞入了这片意识的绝对虚无!
不是能量,不是物质,而是意念!
万亿级别的、来自全球每一个角落的、人类的思维与情绪!恐惧、祈祷、希望、绝望、疑惑、呐喊……如同亿万颗星辰同时爆炸产生的信息风暴,瞬间淹没了这片灰白!
这股意念洪流混乱无序,充满了杂音,但在接触到那点由祖骨烙印撑开的“存在点”的刹那,发生了剧变!
甲骨巨城的虚影——那座由暗红文字构筑、正在混沌漩涡中艰难支撑的防火墙——其结构、其信息编码、其对抗毁灭法则的规则逻辑,竟然被这股意念洪流“感知”到了!
并通过某种超越物理的联系,直接投射到了每一个正在观看直播、集中意念的人的意识深处!
全球所有屏幕前,那原本极度扭曲、破碎的直播画面,骤然变得无比清晰!不再是外部景象的转播,而是内在规则的显化!
人们看到的,不再仅仅是天空那个吞噬一切的混沌旋涡和下方渺小的人影。
他们看到了一座巍峨耸立、由无数燃烧着暗红光芒的古老文字构成的青铜巨城虚影,在漩涡的核心艰难支撑!
看到巨城城墙在无形的毁灭脉冲冲击下剧烈闪烁、文字崩灭!看到城门处一点几乎碎裂的寒星,正射出一道微弱的锋芒,刺向旋涡深处一片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黑暗!
更看到巨城背后,一个胸膛有着恐怖空洞、身体近乎透明、皮肤下闪烁着0与1虚影的身影(我),正抬起手,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扣动扳机的姿势!
而在这幅画面的最上方,混沌旋涡核心那片绝对黑暗的中心,一个不断扭曲、散发着冰冷恶意的微小“信息奇点”,被甲骨巨城的力量清晰地标注、放大,如同一个醒目的靶心!
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明悟,伴随着祖骨烙印的灼烧感,传递到每一个看到这幅画面的人心中:
摧毁它!
用你的意念!
注入那道锋芒!
那是唯一的希望!
“那……那是什么?那座文字城?那个奇点?”
“他在对抗!他需要我们的意念!注入那道光是吗?!”
“就像之前那样!集中精神!对准那个黑点!摧毁它!”
“妈妈我怕……那个黑点好可怕……”
“别怕孩子!跟妈妈一起想!使劲想!帮那个哥哥打碎那个坏东西!”
恐慌瞬间被一种更加原始的、由画面直接传递的紧迫感和使命感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