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王崇山如同濒死的鱼,在地上猛地抽搐了一下,挣扎着抬起头,涕泪横流,想要辩解,却因极度的恐惧和药力未散的虚弱,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
“来人。”夏紫月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得可怕。
殿门无声洞开,四名身着玄甲、面容冷硬的殿前司侍卫如幽灵般迅捷踏入。
“王崇山御前失仪,私藏逾制重金,言行乖谬,有辱官箴。”女帝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剥去冠带,押入刑部天牢。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彻查其袖中金龟来源,及其经手盐运账目,一应关联人等,严查不贷!”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槌,敲打在每一个朝臣的心上。
“遵旨!”侍卫声如金石,不容分说,如鹰拿燕雀般将烂泥般的王崇山架起,粗暴地扯掉他头上的乌纱帽和身上的官服绶带。那身象征身份的袍服被剥下,露出里面狼狈的中衣,那只金灿灿的乌龟,“当啷”一声掉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滚动了几下,发出刺耳又沉重的声响,最终停在一双鸦青色的官靴前。
那官员猛地一哆嗦,如同被火炭烫到,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整个紫宸殿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只剩下王崇山被拖行时鞋底摩擦地面的刺啦声,以及那金龟落地后余音未绝的嗡鸣。沉重的殿门在王崇山绝望的呜咽声中缓缓合拢,隔绝了他最后一丝生息。殿内重新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在地面上那刺目的金龟和丹陛之上沉静如渊的女帝之间逡巡,每一次心跳都如擂鼓。
夏紫月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惶恐、或惊疑、或强作镇定的脸,最终落在那只金龟上。她没有立刻追究金龟的指向,反而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位朝臣耳中:
“王崇山之事,自有国法裁断。朕今日,另有一事,需与诸卿共议。”她略作停顿,冕旒珠玉微晃,目光锐利如刀锋刮过群臣面庞,“朕观各部司衙,书吏、库丁、驿卒、杂役之属,劳苦奔波,维系政务运转,实乃基石。然其境遇如何?”
她目光转向肃立文臣班列前端的年轻太傅周文渊:“周卿。”
周文渊立刻出班,躬身:“臣在。”
“朕闻吏部书吏张远,于案牍劳形二十载,目力早衰,几近半盲,因无力自购琉璃镜水晶眼镜,抄录文书屡出差错,反遭上官苛责罚俸,可有此事?”
周文渊声音沉稳清晰:“回陛下,确有其事。张远家中清贫,老妻卧病,罚俸之后,生计更为艰难。琉璃镜所费不赀,非其所能担负。”
女帝微微颔首,目光又转向武勋队列:“兵部武库司,老库丁赵五,看守军械重地三十春秋,腿有旧疾,每逢阴雨便痛楚难当。其值守之地,阴冷潮湿,竟无一处干燥避风之所容他稍歇片时,可有此事?”
被点到的兵部尚书额角瞬间渗出冷汗,慌忙出列:“陛、陛下…武库重地,规章森严,确无…无特设歇息之所…臣、臣失察…”声音已然发颤。
夏紫月不再看他,目光扫视全场,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朕还闻,京畿驿站驿卒,昼夜奔命,传递文书军情,风雨无阻。然其坐骑倒毙,竟需自掏腰包赔偿!累死途中,抚恤微薄,家小无依!诸卿!”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威,“这便是尔等口中恪尽职守的基石?这便是尔等治理下的‘规矩’?基石不稳,大厦将倾!苛待办事之人,便是自毁根基,动摇国本!”
一连串具体到人、具体到事的质问,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衮衮诸公的脸上。尤其是兵部尚书那失察的认罪,更让所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寒霜。女帝的耳目,竟已深入至此!连一个老库丁的腿疾、一个驿卒的倒毙都了如指掌!再联想到昨日那碗碗苦药和今日王崇山的下场,一股寒意从每个朝臣的脚底板直冲头顶。
“陛下圣明!臣等惶恐!”群臣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此刻无人敢质疑,无人敢反驳。
夏紫月看着下方匍匐的身影,眼神冷冽而坚定。她深知,吏治之弊,积重难返,非一日之功。今日借王崇山之案立威,更要借此东风,撬动那看似坚固、实则早已腐朽的底层规制。
“惶恐无用。”女帝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朕欲颁行吏员保障令,昭告天下。令中言明:凡各级衙署书吏、库丁、驿卒、杂役等一应办事吏员,朝廷当为其立身之本!”
她一字一句,清晰宣示:
“其一,各衙署须设当值休憩之所,务求干燥洁净,以供轮替歇息。其地,不得以任何缘由侵占或挪用!”
“其二,凡吏员因公务劳损致病、致伤、致残者,由朝廷出资延医诊治,并按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