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店铺都大门敞开,里面光线昏暗,摆满了各种真假难辨的瓷器、青铜器、木雕、字画。店主们或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打盹,或慢悠悠地擦拭着手中的物件,对门口经过的沈默只是懒懒地抬一下眼皮。
“古玉斋”。
沈默的脚步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店铺前。门脸很小,黑漆的木门半掩着,上方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字迹古朴苍劲。这家店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一种……同类的气息?不是温暖,而是一种同样沉淀着岁月、却带着阴冷和隐秘的“同类”感。他记得在墓穴中得到轮回之玉时,玉身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似乎也有一个类似的、难以辨识的古老印记。
就是这里了。
他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门。门轴发出“吱嘎”一声悠长而干涩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店铺里格外刺耳。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檀香、灰尘、霉味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金属和土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店铺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狭窄幽深。光线异常昏暗,只有几盏瓦数极低的仿古宫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四周。墙壁是深色的木板,上面钉着一些同样深色的木架。架子上、靠墙的玻璃柜里,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玉器。
白的、青的、黄的、墨色的……玉佩、玉璧、玉琮、玉环、玉人、玉兽……形态各异,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大部分玉器都带着明显的沁色,或深或浅的土黄、褐色、甚至暗红色,如同岁月留下的斑驳泪痕。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微弱的光柱中缓缓沉浮。
一个穿着深灰色盘扣唐装、身形瘦削佝偻的老者,背对着门口,正站在一个高脚凳上,用一把细小的软毛刷,极其专注地清理着一尊深青色玉雕貔貅背部的灰尘。听到门响,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用一种慢悠悠、如同砂纸摩擦般干涩的声音问道:“随便看。”
沈默的目光快速扫过店内。阴冷、压抑、死寂。这里的玉器虽多,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润的灵气,反而像一个个沉默的、承载着无数秘密的冰冷墓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轮回之玉,玉身依旧沉寂,但手腕上的三道血丝,搏动却明显清晰了几分,仿佛嗅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他走到离老者不远的一个玻璃柜台前,目光落在里面一块掌心大小、颜色暗红、如同凝固血块般的玉璧上。玉璧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沁纹,中心有一个圆孔,孔壁边缘似乎刻着极其微小的、难以辨识的符号。
“老板,这块血玉……”沈默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店铺里显得有些突兀。
“嗯?”老者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刷子,动作极其缓慢地从高脚凳上转过身。
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昏黄灯光下时,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一张极其枯槁、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深深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纵横交错,几乎将五官淹没。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毫无生气的灰黄色,瞳孔在昏暗中几乎难以分辨。嘴唇薄得像两条干枯的线,紧紧地抿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长期缺乏光照的惨白,隐隐透着一种死气的青灰色。
这老者身上,散发着一种比这店铺更加浓重的、如同棺木般腐朽的气息。他的目光落在沈默脸上,那灰黄色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仿佛穿透了沈默的皮肉,直接落在他颈间的位置!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沈默!颈间的轮回之玉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贪婪和渴求的悸动!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三道血丝,如同被注入兴奋剂,搏动骤然变得剧烈而清晰!无数暗红颗粒疯狂蠕动,一种强烈的、指向性的“饥饿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冲击着沈默的意识!
这老者……不,这玉器店的老板,有问题!大问题!
沈默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右手猛地攥紧了口袋里的铜钱,裂痕处传来的微弱冰凉感让他稍稍定神。
老者那干枯的嘴唇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似乎在笑,又像是在抽搐。他慢悠悠地从高脚凳上爬下来,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他走到沈默面前的柜台后,隔着玻璃,那双灰黄死寂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沈默的脖颈,沙哑的声音如同砂轮摩擦:
“血玉?年轻人……眼力不错。”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古怪的腔调,“这块‘血沁蟠虺璧’,是前朝老坑的东西,少见。沾过地气,也沾过……血气。凶得很。” 他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褐色老年斑的手指,隔着玻璃点了点那块暗红玉璧,“看你这气色……阴得很,印堂发暗,怕是压不住它的凶煞。”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那双死寂的眼睛更是仿佛洞悉了沈默所有的秘密。沈默感觉自己的心跳如擂鼓,颈间的玉坠悸动得越来越厉害,手腕上的血丝更是传来一阵阵针刺般的痛楚和强烈的“催促”感,仿佛在催促他靠近,去接触那块玉璧!
危险!致命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