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拿着温热的毛巾,佝偻着背,向沈默靠近一步。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并不在意那条虎视眈眈的“血管”。
“滚开!”沈默猛地向后缩,后背紧紧抵着木架腿,左腕上的肉瘤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晃动,几条紫黑的“血管”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福伯停下脚步。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透过镜片,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落在沈默的脸上,也落在了那团搏动的肉瘤上。那目光里,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责备的、不认同的情绪?
“少爷,”福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容置疑的意味,“别闹。这东西刚‘定下来’,经不起您这么折腾。您越抗拒,它越不安分,对您……越不好。”
沈默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您……知道?!你一直都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他嘶声质问,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调,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棉絮里。
福伯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着,拿着温热的毛巾,再次向前一步,几乎要触碰到沈默的身体。他微微俯身,目光低垂,落在沈默左腕那团肉瘤上。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专注。
那条最活跃的紫黑“血管”猛地抬起惨白的尖端,如同受惊的毒蛇,直指福伯伸过来的手!
福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拿着毛巾的手,极其稳定地,越过那充满威胁的惨白尖端,轻轻地、稳稳地……落在了肉瘤旁边沈默完好的一小片手腕皮肤上。
温热的、带着湿气的毛巾,覆盖上冰冷的皮肤。
这个动作,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那条蓄势待发的紫黑“血管”猛地一僵!惨白的尖端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竟缓缓地、带着不甘地……垂落了下去!连带着其他几条扭动的“血管”,也似乎受到了某种信号,变得安静了许多,只是微微地搏动着。
沈默彻底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福伯那只枯瘦、布满老年斑的手,看着那条在毛巾温热气息下瞬间变得“温顺”的恐怖“血管”!
福伯……他不仅能靠近!他甚至能……安抚这东西?!
“您看,”福伯的声音依旧平板,听不出情绪,一边用温热的毛巾极其小心地避开肉瘤,擦拭着沈默手腕上沾染的血污和粘液,“它要的……其实不多。安稳,还有……一点点的‘养分’。”
“养分?”沈默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它吸我的血!它在吃我!”他猛地指向地上那团被吸干成灰白碎屑的棉絮,“那就是证据!”
福伯擦拭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看向沈默指向的地方,又缓缓移回沈默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那目光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无奈,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血……只是最浅层的东西,少爷。”福伯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它要的……是‘活’着。像它这样的存在,要‘活’下去,总得……付出点代价。沈家的血脉,就是它的‘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您抗拒,它就躁动,就想强行索取更多,像刚才那样……那对您伤害最大。您试着……接受它,安抚它,给它一点点它需要的‘安稳’,它反而……会更安静,对您的负担……也会更小。”
“接受?安抚?负担?”沈默几乎要疯了,他指着自己手腕上那个丑陋的、正在往他肉里钻的怪物,“你让我接受这个怪物?!你让我和它共生?!你疯了!它就是害死曾祖父、祖父的元凶!它是个寄生体!是个魔鬼!”
“共生……”福伯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极其古怪的、近乎苦涩的表情,“或许吧……但这就是沈家的宿命,少爷。从老祖宗把那块‘石头’从山里带回来,刻成玉佩挂在脖子上的那一刻起……宿命就定下了。几百年了……您是这‘根’上,长得最好的一个‘苗’了……别毁了它……也别毁了您自己……”
“宿命?”沈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霜晶更冷,“所以你就看着?看着它折磨我?看着它差点杀了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爷爷……他知道吗?!”他猛地想起记忆中爷爷临终前将青铜碎片交给他时那充满恐惧和寄托的眼神。
福伯沉默了。他不再看沈默,只是专注地继续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沈默手臂上未被肉瘤覆盖的地方,动作依旧一丝不苟。毛巾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开一小团白雾。
“老太爷……他尽力了。”良久,福伯才嘶哑地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他反抗过……用那块青铜……伤到了‘玉心’,但也……加速了它的‘渴’。他走的时候……很痛苦。他知道……这东西终有一天会彻底醒来,需要一个新的……‘容器’。他选了您,少爷。他相信您……比他能熬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