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爷阎埠贵,正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监督着自己的小女儿闫解娣背诵课文。
“老栓一面走,一面想,‘这是包好!这是包好!’”闫解娣摇头晃脑地背着,声音清脆。
“停!”阎埠贵忽然喊道,“解娣,你这个‘好’字,发音不对。不能念‘hǎo’,应该念‘hào’,好逸恶劳的‘hào’,你懂吗?”
“哦。”闫解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来,跟我念,hào吃懒做。”
“hào吃懒做。”
“不hào名利。”
“不hào名利。”
阎埠贵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个人,虽然抠门,但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却是一丝不苟。
就在这时,闫解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说道:“爸,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方大哥也这么考过我呢。”
“方卫国?”阎埠贵愣了一下,“他考你这个干嘛?”
“我也不知道呀。”闫解娣天真地说道,“那天我在院里玩,方大哥就把我叫过去,问我‘爷爷’的‘爷’字,到底是念‘yé’,还是念‘yá’。我说念‘yé’,他还夸我来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阎埠贵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地凝固了。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清楚得很。
京城这地界儿,“爷”字,除了正常的读音,还有一个特殊的含义。
前清那会儿,太监伺候主子,都得自称“孙子”,管主子叫“爷”。
这“爷”字,就得念成“yá”的音。
这是一种带有特殊意味的称呼。
方卫国!
他一个轧钢厂的主任,吃饱了撑的,平白无故地,去考一个半大丫头片子“爷”字的发音?
这里面要是没鬼,他阎埠贵三个字倒过来写!
回想起那天,方卫国主动给自己递烟,还破天荒地给了自己两毛钱……
他当时还以为,是这小子转了性,懂得尊老了。
现在想来……
他妈的!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尊老!那是在占老子的便宜啊!
他这是拿自己当太监耍呢!
你给我两毛钱,是把我当成你孙子了?!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愤怒感,瞬间冲上了阎埠贵的头顶。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脑子里,一个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却又觉得极有可能的荒唐念头,冒了出来。
难道这小子,不仅在心里占我便宜,还让我闺女……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闫解娣面前,蹲下身,用一种严肃到可怕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问道:
“解娣,你跟爸说实话。”
“方卫国他……他有没有……让你喊过他……爷爷?”
闫埠贵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小女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和算计。
要是方卫国真让他闺女干了那等于是“喊爷爷”的事,那他这张老脸,可就真没地方搁了。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闫解娣看着自己父亲那副快要吃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但她毕竟是“人小鬼大”,脑子转得飞快。
她眼珠一转,非但没害怕,反而挺起了小胸脯,一脸骄傲地说道:“爸,你瞎想什么呢!卫国哥才不是那种人呢!”
“那他考你这个干嘛?!”阎埠贵追问道。
“因为卫国哥对我好啊!”闫解娣的理由,简单粗暴,却又无懈可击,“他说了,我是咱们院里最聪明、最漂亮的姑娘。所以他才喜欢考我,喜欢跟我说话。他还给了我好多大白兔奶糖呢,都没给雨水姐!”
她这话,半真半假。
但那份被偏爱的优越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阎埠贵听完,愣住了。
他看着女儿那副骄傲又自信的模样,心里那杆精于算计的秤,又开始飞快地摆动起来。
对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方卫国是谁?是咱们厂的后勤部主任!是连杨厂长都得让他三分的大人物!
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好?为什么要对我闺女好?
那还不是看上我闺女了!
他这是想当我的女婿啊!
想通了这一层,阎埠贵心里那点被人占了便宜的愤怒和羞耻,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
要是真能跟方主任结成亲家,那别说喊“爷爷”,就是让他当孙子,他也乐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