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卫国第二天上班，只是去陈主任办公室坐了坐，提了一嘴。
陈主任二话不说，当场就拍板同意了，还主动打电话给仓库那边，亲自交代。
李怀德知道这事儿后，气得在自己办公室里摔了杯子，但屁用没有。
他如今在厂里，就是个空架子，采购科被方卫国架空，后勤部陈主任又倒向了方卫国，他这个副厂长，当得憋屈无比。
这两天，厂里还来了两个新人，名气还不小。
一个是新来的食堂大师傅，叫南易，据说厨艺通天，是从大饭店里出来的。
另一个，则是卫生室新来的女医生，叫丁秋楠，是从医学院刚毕业的高材生。
人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皮肤白得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一双大眼睛会说话，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风景。
一来就顶替了于莉，成了轧钢厂里公认的新厂花。
人长得漂亮，麻烦自然也多。
这天下午，方卫国背着手，在厂区里溜达巡视。
这是他当上副主任后养成的新习惯，既是熟悉业务，也是为了立威。
溜达到卫生室附近的时候，他远远就看到，卫生室门口围着一小撮男工，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瞧，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嘿嘿的笑声。
方卫国眉头一皱，心里就有了数。
肯定是奔着丁秋楠去的。
他沉下脸，迈开步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上班时间，不回车间干活，都聚在这儿干嘛呢？！”
一声断喝，如同平地起惊雷，吓得那几个男工浑身一哆嗦，猛地回过头来。
一看是新上任的方副主任，一个个脸都白了，刚才那点猥琐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畏惧。
“方主任……”
“不认识我了？还是觉得我这后勤部副主任，管不着你们了？”方卫国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眼神像刀子一样，挨个从他们脸上刮过。
“没……没有没有……”
“没有还不快滚回车间去！这个月的奖金，我看你们是不想要了！”
一听到“奖金”两个字，这几个工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嗖”的一下，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眨眼间，卫生室门口就清净了。
但，还有一个人没走。
一个穿着工装，流里流气，剃着个板寸头的年轻人，斜靠在门框上，非但没走，反而还抱着膀子，一脸挑衅地看着方卫国。
方卫国也看着他，眼神微微一眯。
这人他认识，胡波，杨厂长的小舅子。仗着他姐夫是厂长，在厂里是横着走，没少干欺男霸女的勾当。
“怎么？我的话，你没听见？”方卫国淡淡地问道。
“听见了。”胡波嘴角一撇，露出一个混不吝的笑容，“可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看病的。方副主任，您管天管地，总不能连工人看病都管吧？”
“看病？”方卫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看你，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哪儿像有病的样子？”
“我脚崴了。”胡波抬起一只脚，晃了晃，“不行啊？”
那样子，嚣张至极，摆明了就是在挑衅。
方卫国心里冷笑一声。脚崴了？我瞧你他妈是脑子崴了。
他也不动怒，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行，当然行。工人同志的身体健康，我们后勤部是要重点保障的。”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关切起来，“崴得重不重啊？要不要我给你找个担架，再派两个人，把你抬到病床上躺着？丁医生是我们厂新来的高材生，医术高明，你这脚崴了，在她这儿，肯定能给你看得明明白白。说不定，还能给你开个三五天的假条，让你回家好好歇歇呢？”
他这番话，听起来是关心，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钩子的。
什么叫“看得明明白白”？
什么叫“开假条歇歇”？
这分明就是在嘲讽他装病，想泡病号！
胡波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倒不用。我这点小伤，让丁医生给揉揉就行。”
他说着，朝方卫国一扬下巴，转身就推门进了卫生室。
方卫国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没走，就站在门口，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果然，胡波刚一进去，里面就传来了丁秋楠清脆但又带着一丝警惕的声音。
“胡波同志，请你坐好。你哪里不舒服？”
“我脚崴了，丁医生。”是胡波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哎哟，疼死我了！你快给我看看。”
“你把鞋脱了，我给你检查一下。”
“脱鞋多麻烦啊。”胡波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嬉皮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