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阵急促而克制的敲门声,像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将他从梦中惊醒。
“谁啊,大清早的!”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带着被人搅了清梦的不耐烦。
门外静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个女声,那声音像是绷紧了的弦,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方同志,是我,冉秋叶……”
冉秋叶!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方卫国的睡意。
他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脑子里嗡的一声。昨晚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么早找上门,一定是出事了!
他顾不上穿外衣,光着膀子,只穿着条短裤,趿拉着一双布鞋就冲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吱呀”一声打开,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着露水的湿气扑面而来。门口站着的冉秋叶,让方卫国的心猛地一沉。
她还是昨天那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只是经过一夜的折磨,衣襟上满是褶皱。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平日里明亮的双眸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眼底是两圈浓重的青黑。
乌黑的麻花辫也有些散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整个人就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了一夜的娇嫩花朵,摇摇欲坠,充满了让人心惊的破碎感。
“方同志,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了,这么早打扰您……”一见到方卫,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话没说完,眼圈先红了。
“先进来,外面凉。”方卫国侧身让她进屋,顺手关上了门,隔绝了院里可能投来的探寻目光。他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沉声问道:“是不是冉伯父,昨晚犯病了?”
冉秋叶闻言,猛地抬起头,那双失神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您怎么知道的?!”在她看来,这简直是未卜先知,她脱口而出,“您真是神医!”
“嗨,我哪是什么神医。”方卫国摆了摆手,转身去倒了杯热水,塞进她冰凉的手里。搪瓷缸子上的热度,让她止不住颤抖的手有了一丝稳定。“看你这脸色,一晚上没睡,急成这样,除了家里的病人,还能有什么事。”
冉秋叶捧着温热的搪瓷缸,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这才将昨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到父亲倒地抽搐,说到母亲的哭喊,说到自己的悔恨和恐惧,她的声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深夜。
“都怪我,都怪我太固执,我要是不跟您犟,早点求您……”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方卫国看着她瘦削的肩膀随着抽泣而剧烈耸动,心中一软。他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隔着薄薄的衬衫,那股安稳的力量仿佛直接传到了她的心里。
“别怕,有我在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你听我说,这病就怕急。你先把自己急垮了,谁来照顾伯父?”
他的触碰,他的话语,都像是一剂良药,精准地注入了她最脆弱的心房。冉秋叶浑身一颤,却没有抗拒。
在这无边无际的恐惧和自责里,这只扶在她肩上的手,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甚至贪恋这种感觉,一个荒唐又羞涩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对象,那该多好?有他顶着,父亲的病,家里的天,就都不会塌下来了。
方卫国见她情绪稍定,便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蜡封的小药丸,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摊开的手心里。
“这是速效救心丸,金神医的独门秘药。”他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说,“记住,如果伯父再犯病,立刻把这个放在他舌头底下含服,能救急。”
冉秋叶低头看着掌心那个小小的、散发着奇异药香的蜡丸,心里既有希望,又有一丝本能的怀疑。这么个小东西,真能救命?
她的犹豫,一丝不落地落入了方卫国的眼中。他故意把脸一板,佯装不悦地抽回了手:“怎么?信不过我?信不过就算了,这药我可不是随便给人的。”
“不是的!不是的!”冉秋叶见他“生气”,顿时慌了神,生怕他收回这唯一的希望。她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急切地解释,“我信!我怎么会不信您呢!我只是太害怕了……”
她的手柔软而冰凉,紧紧地抓着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方卫国反手,用温热的掌心将她的手包裹住,感受着她的颤抖,语气也缓和下来:“知道你害怕。这药,一般人求我,我都不给。要不是看你人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孝顺,我才懒得费这个心思。”
这句半真半假的调侃,像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冉秋叶的心湖里漾开了圈圈涟漪。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慌意乱地抽回手,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