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劫后余生的宋军将士眼中,那道在城下被漕帮汉子们用血肉之躯死死护住的宫装身影,却比漫天神佛还要耀眼。
李师师手中的《破甲神图》血光流转,如同一面不倒的战旗,将所有溃散的军心重新凝聚。
雷横指挥着将士们,按照神图所示,用浸透了火油的火箭,精准地射向铁浮屠甲叶的缝隙与连接处。
一时间,城下那些刀枪不入的钢铁魔神,阵中惨嚎四起,攻势为之一滞。
酸枣门,暂时稳住了。
可李师师那颗紧悬的心,不仅没有丝毫放下,反而被一股更深、更冷的恐惧死死攫住。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穿透风雪,望向遥远的西方——那个让她魂牵梦绕,也让她肝肠寸断的方向。
西水门。
那里,有她用性命去守护的男人。
就在此时,一名漕帮信使如同鬼魅般从城楼下的暗道中翻身上来,他浑身湿透,左臂上还插着一支羽箭,显然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一头栽倒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嘶哑破裂,像是破风箱里拉出的最后一口气:
“李大家!西水门急报!金……金狗主力突现,少帅他……他动用了‘燃魂三针’,此刻正率八十旧部死守城楼,已……已是箭尽油枯之局!”
轰——!
这几句话,如同一万道惊雷,狠狠劈在李师师的心上,将她的灵魂都炸得粉碎!
燃魂三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那是拱圣营的禁术,是以未来十年阳寿为祭品,去换取短暂巅峰战力的同归于尽之法!是饮鸩止渴的绝路!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什么酸枣门,什么破甲神图,什么家国大义,在这一刻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死了!
“雷将军!”
李师师猛地转身,将手中那面凝聚着周家两代人心血的《破甲神图》,重重塞进雷横怀里。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慌而颤抖,甚至带上了一丝泣音,那不再是运筹帷幄的李大家,只是一个即将失去挚爱的、绝望的女人。
“这里,交给你了!”
说罢,她不顾一切地冲下城楼,翻身上了一匹无主战马,发疯似地朝着西水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漕帮帮主张横见状大惊,他知道少帅在李大家心中的分量,当即对着身边最精锐的十几名弟子嘶吼道:“用命去护着李大家!”
立刻率领漕帮精锐,紧随其后。
风雪在耳边呼啸,如同鬼哭。
李师师的眼中只有那座越来越近的、在战火中挣扎的城楼。
她的心在滴血,脑海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回响:
周邦彦,你给我撑住!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
与此同时,西水-门。
城楼之上,气氛比酸枣门更加凝重,更加肃杀。
空气中弥漫的不是战前的紧张,而是一种死战之后的、血与火混杂的腥甜气息。
周邦彦站在城楼正中,他那身早已被鲜血浸透成暗红色的青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如同一杆被血浸透、行将折断,却依旧不肯倒下的帅旗,身形单薄,却散发着让整座城池都在其脚下战栗的孤绝杀意。
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那是燃魂三针透支生命后留下的死灰色。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两颗在黑暗中燃烧的寒星,死死地盯着城外那片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的敌军。
在他的身后,八十名身着各式各样服装的汉子,沉默地伫立着。
他们是拱圣营的余烬,是十年前那场滔天冤案中,被遗忘在汴京城各个阴暗角落里的,不死的亡魂。
一个时辰前,当周邦彦以“拱圣遗令”召集,他们便如鬼魅般聚集而来,用最凌厉的手段,将高俅留在城内的一支千人禁军,屠戮殆尽。
“少帅,”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铁牛,声音沙哑地开口,“我们……还要等多久?”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火山般的焦躁与愤怒。
周邦彦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等一个仇人。”
他等的不是李师师的信号。
他等的,是那个让他午夜梦回,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宿命之敌!
就在这时,城外那片死寂的敌军大营,如同鬼蜮还魂一般,无数的火把在风雪中被一一点亮,迅速汇聚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火海!
紧接着,是震天的战鼓声!
“咚!咚!咚!”
那鼓声,沉重、压抑,充满了蛮荒与血腥的味道,完全不同于之前辽军的风格,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