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是李师师名动京城、一曲千金的舞台,如今,却成了她新的囚笼。
阁内依旧富丽堂皇,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属于朱勔的权势与欲望的味道。
朱勔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那是以往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坐的位置。
他端着一杯上好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吹着气,用一种审视货物、甚至可以说是审视玩物的眼神,看着被两名卫士死死按跪在地上的李师师。
“师师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跟着一个将死的周邦彦,有什么前途?他现在自身难保,说不定已经被辽人砍成了肉泥。”
“若是,你肯弃暗投明,将你知道的那些,关于拱圣营的秘密,关于周邦彦的计划,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本官。本官保证,你依旧是这汴京城最风光的女人。本官,甚至可以让你比以前更风光。”
李师师缓缓抬起头,那张沾满了泪痕与尘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轻蔑、无比鄙夷的笑容。
“呸!”
她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狠狠地吐在了朱勔脚下那张名贵的、来自波斯的纯羊毛地毯上。
朱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给脸不要脸!”
他猛地将手中的名贵建盏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啪!”
茶杯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了李师师一身,烫得她娇嫩的肌肤瞬间起了一片红痕,但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决绝。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朱勔的声音,变得阴狠而毒辣,像是毒蛇在吐信。
“来人,把她的琵琶拿过来!”
一名卫士,立刻将那把李师师视若生命的、用整块沉香木雕琢而成的琵琶,呈了上来。
这把琴,是她唯一的念想,是她与那个少年知音的见证,也是……养母李姥姥留给她最后的遗物。
李姥姥曾反复叮嘱,琴在人在,琴毁……则玉石俱焚,另有生天。
李师师的心,在这一刻,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朱勔一把夺过琵琶,在手中掂了掂。
“听说,你的琴音能动天下,能让官家都为你痴迷。”他冷笑着,看着李师师,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残忍而变态的光芒。
“本官今日,倒要看看,没了这把琴,你还剩下什么!”
说着,他猛地举起琵琶,就要朝着地上那坚硬的青石板,狠狠砸去!
“不要!”
李师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但她扑向的,却不是那把琵琶,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如同疯了一般,主动用自己柔弱的身体狠狠撞向朱勔!
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的决死之姿!
朱勔猝不及防,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琵琶脱手飞出!
李师师算准了角度,那琵琶并未直接砸向地面,而是以琴头最脆弱的部位,精准地、狠狠地撞在了旁边一张用料考究的紫檀木方桌的桌角上!
“咔嚓!”
一声比断弦更沉闷、更彻底的碎裂声响起!
整个琴头,应声碎裂!木屑四溅!
也就在琴头碎裂的瞬间,一个被蜡封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的圆柱形物件,从那破碎的琴轴暗槽中,“叮”的一声,滚落出来,滴溜溜地滚到了朱勔的脚边。
上面,似乎刻着一个狰狞的兽首图案。
朱勔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了那个小小的东西。
当他看清楚,那上面刻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兽首,在兽首之下,还有两个古朴篆书,代表着大宋军队最高指挥权的——
“拱圣”二字时!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见鬼般的、混杂着惊骇与狂喜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李师师!
“你……你到底是谁?!”
拱圣营,调兵虎符!
这个他,连同他背后的蔡京、高俅,做梦都想找到的东西,竟然,一直都藏在这个女人的琵琶里!
这已经不是一个女人,也不是一个秘密,这是泼天的富贵,是通天的功劳!
朱勔拿着那枚小小的黄铜调令,只觉得手心一阵滚烫,那股热流几乎要将他的理智都烧成灰烬。
他脸上的戏谑与残忍,在看清那两个字的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狂喜、贪婪、震惊与极度后怕的复杂神情。
拱圣营调令!
这不仅仅是一枚可以调动拱圣营残余旧部的虎符,根据传说,这更是打开拱圣营那富可敌国、藏着无数神兵利器与金银财宝的秘密宝库的,唯一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