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低头,面具下冰冷的目光隔着整个空间与朱伯元愤怒的视线碰撞,无声而激烈。
几秒钟令人极度难熬的沉默后,施耐德教授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终于从喉间挤出一句干涩嘶哑的低语,如同生锈齿轮的摩擦:“是……我的……失职……。” 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他身后的专员更加深地垂下头。
“女娲家,”朱伯元的愤怒并未因此消退,声音反而拔高了一线,“触角深植于本土与非洲,我们非全知之眼!非全能之手!欧洲战场,从来是你们执行部的主场!” 他几乎是在咆哮,那是一种将背后交付的同伴却换来惨重损失的痛心与暴怒,“你们的无所作为,就是让无数同胞如同待宰羔羊!”
圆桌旁,须发皆白、身着深紫绸缎唐装的李家主李秋白,一直闭目听着这激烈的指控。此刻,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楚和不可置信的震惊。“劳伦斯…阿尔卑斯山里的劳伦斯家?” 他的声音苍老、沙哑,带着一丝破败的颤音,“那是最早与我们东方混血种达成合作应协议的欧洲家族之一。家主劳伦斯骑士……是位真正的战士,他……他们……” 李秋白后面的话被沉重的叹息咽了回去,化为唇边一抹苦涩的皱纹。
会议室内的死寂几乎凝固。每一个参与毁灭的地点背后,都是无数生命的湮灭、家族的传承断绝。
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被一声极其微弱、近乎气音的通告打破。声音来自朱伯元耳廓中植入的微型通信器。他眉峰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随即抬手,指尖在手腕佩戴的战术腕表上迅速划过一道指令。
仅仅几分钟后,会议室沉重精密的双开合金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名年轻女子在两名穿着笔挺黑色风衣的“御林军”押送下走了进来。她那身原本或许精致干练的行头——深色猎装外套和长裤——此刻浸满污渍,被尘土泥泞彻底覆盖,布满了破口和撕裂的痕迹,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败军残卒。
她那头曾如熔融黄金般耀眼的长发,如今被血块、污泥和雨水黏结成一绺绺灰暗肮脏的条状。
惨白到失去血色的面庞上,只有那双眼眸还在燃烧——并非黄金瞳那种血脉力量象征的光焰,而是纯粹的火焰,由无边绝望、刻骨仇恨和孤注一掷所点燃的复仇之火。它亮得骇人,又冷得刺骨。她身上的血气和一路奔逃带来的狼藉气息,猛地刺破了会议室原本凝结的空气。
路明非的婶婶低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身旁胖墩堂弟的眼睛。
乔薇妮急忙握住了婶婶的肩头,低声安慰着什么。路麟城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前倾了一点,平静地看着那个摇摇欲坠却倔强挺立的身影。
只有昂热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女孩破外套下摆处一个几乎被尘土遮盖的刺绣徽记角落——交叉的双剑与咆哮的雄狮头剪影。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弹动了一下,仿佛敲击在一口古老的丧钟上。
两名御林军士兵对在场诸人无声敬礼,然后迅速退开,身影消失在门外。
朱伯元快步迎了上去,目光锐利如刀,瞬间穿透了对方污浊狼狈的表象,锁定了那双燃烧的眼眸深处。
他认出了那个残存的徽记,确认了她的身份与血统状态。他递过去一方洁白的温湿毛巾,动作带着一种并非客套、而是源于古老贵族对落难者本能尊重的礼貌:“艾瑞斯·劳伦斯小姐?” 声音放得很低。
毛巾递到面前,艾瑞斯微微滞了一下。那纯粹的善意和礼貌,几乎瞬间就瓦解了她强行构筑的精神堤坝。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冲开脸上的泥灰,划出两道肮脏的痕迹。
她没有去接毛巾,只是颤抖地从自己怀里最内层,摸出一份同样沾满污迹、但纸张边缘异常平整、显示出其宝贵性的文件。
“尊贵的阁下,”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血渣和玻璃碎片,“我是艾瑞斯·劳伦斯……劳伦斯家族……最后的血脉……”泪水奔涌得更凶,但她强行撑着不让声音崩溃,“以此……为契约!”她将那份饱含家族无上心血的财产清单契约书,高高举起,呈向主位。契约书边缘的污渍被精心擦拭过,显出它曾经的华贵与如今的狼狈。
“阿尔卑斯之血犹温,英灵屈辱未雪!艾瑞斯·劳伦斯今朝此身渺小卑微,然倾全族绵延千年之血脉遗泽!献上所有财富为礼!献上吾身血肉为牲!献上刻骨之仇为凭!” 她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像被无形的力量重新注入了冰冷的铁质,清冽、冰冷,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所求者唯此,”艾瑞斯·劳伦斯的目光越过了递上毛巾的朱伯元,直直刺向主位上那个闭目养神的苍白青年——“高天之上的皇帝!请您以灭族之血为墨!以复仇之刃为笔!为吾族所有含恨之魂灵……写下公正之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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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被她字字泣血的誓言压得更低。
“艾瑞斯·劳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