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浮动着女娲家特制药草清苦微涩的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淡薄味道。路明非的意识如同沉船般,缓缓从深不见底的幽暗海渊中上浮。
最先恢复的是触觉——一种温暖、柔软、带着生命律动的重量,正沉沉地压在他的左臂上,像一只依赖着港湾的小船。
路明非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帘。视野起初模糊一片,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几秒钟后,聚焦成功。
映入眼帘的,是铺洒在他胸前和臂弯处,如流泻的暗红丝绸般的长发。是绘梨衣。她侧着身子,整个人以一种近乎蜷缩的姿态紧挨着他,脸颊贴着他的上臂,小巧的鼻翼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翕动。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弯安静的阴影。她的一只手,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紧紧攥着他病号服的前襟,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生怕一松手,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就会再次消失。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软暖流瞬间击中了路明非的心脏,比任何强效的治愈言灵都要来得汹涌。
路明非无声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疲惫却无比真实的笑容。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无数次,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迟来的剧痛和极度的虚脱,但左臂被绘梨衣枕着的地方,那温暖的重量和真实的触感,成了锚定他灵魂、驱散噩梦阴霾的唯一坐标。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缓缓抬起右手。指腹带着初醒的微颤和小心翼翼的珍重,轻轻拂开散落在绘梨衣光洁额头上的几缕碎发。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个由晨露凝成的梦。
发丝拂过指尖,带来微痒的触感,还有她身上特有的、混合了淡淡樱花香皂和阳光气息的味道。
然而,这极致的温柔还是惊醒了浅眠的女孩。绘梨衣纤长的睫毛如同受惊蝶翼般剧烈颤动了几下,倏然睁开!
那双平日里清澈得如同山中湖泊的绯红色眼眸,在初醒的迷蒙褪去后,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所点燃!像是沉寂千年的火山骤然喷发,炽热的光彩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路明非的脸,仿佛要确认这并非又一个绝望的幻影。
“明…非?” 一个带着浓重鼻音、因长久沉默而略显干涩沙哑,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从她微微张开的唇瓣间溢出。
紧接着,巨大的、纯粹的喜悦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淹没了她。她甚至忘了言语,只是猛地扑了上来,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了路明非的脖子,将脸颊深深埋进他的颈窝。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迅速濡湿了路明非肩头的衣料。那泪水滚烫,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后怕的余悸,很快浸透了他的病号服,留下灼热的印记。
她的身体在他怀里细细地颤抖着,像一只在暴风雨后终于寻回巢穴、惊魂未定的小兽,发出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呜咽声,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欢喜和浓得化不开的依赖。
“好了…好了…绘梨衣,我回来了…” 路明非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疼。他双手一遍又一遍,笨拙却极尽温柔地轻拍着女孩单薄的后背,试图抚平她的颤抖。每一次轻拍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但他毫不在意。绘梨衣温热的眼泪和紧得几乎让他窒息的拥抱,是此刻世界上最珍贵的镇痛剂。
这感人肺腑的“病房重逢”进行到最动情处,一个极其不和谐、带着浓重揶揄意味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了进来:
“啧啧啧,师弟啊,你这‘睡美人’终于舍得醒了?瞧瞧这感天动地的场面,师兄我这钛合金狗眼都快被闪瞎了!不行,此情此景必须载入史册!来,看镜头,茄子——哦不,是‘虚弱但幸福’!” 芬格尔那标志性的、永远带着点贱兮兮腔调的声音,从病房角落的沙发区域传来。
路明非艰难地偏过头,越过绘梨衣颤抖的肩膀,看向声音来源。只见芬格尔大爷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葛优瘫”姿势深陷在单人沙发里,两条长腿大大咧咧地架在面前的矮几上,脚边还散落着几个空了的薯片袋。他手里举着的,赫然是一个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摄像头正对着病床方向,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脸上那副“专业狗仔队捕捉世纪八卦”的兴奋表情。
“芬格尔!” 路明非的声音瞬间虚弱地拔高了一度,带着被惊扰的不满和一丝无奈,“把你那破手机放下!”
“哎哟喂,害羞什么嘛师弟!” 芬格尔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着,嘴里啧啧有声,“看看你这小脸白的,配上绘梨衣师妹这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小模样,简直是年度最佳‘病弱美男与守护天使’CP照!标题我都想好了,‘恒河战神归来,娇妻泪洒病榻’!保证引爆守夜人论坛,点击分分钟破百万!让那些只会发肌肉照的傻大个们看看,什么叫破碎感!什么叫铁汉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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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手指不停,显然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