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触摸一下那老者断裂的龙角,或者抚平那孩子眼中的恐惧。指尖却在半空中凝滞,微微颤抖。
“陛下……” 断角老者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泣血般的两个字,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击木板的闷响敲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白王深吸一口气。尼伯龙根里潮湿、霉变、苦涩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子民的血泪气息。那在胸腔中奔涌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寒流(那是万载冰封的悲恸)与灼流(那是骤然喷发的愤怒),在这口深沉的呼吸中,被强行纳入意志的熔炉。
他眼底熔金般的烈焰无声地暴涨,几乎要喷薄而出,将整个昏暗的空间点燃!那光芒不再仅仅是威严的象征,其中翻腾着足以焚毁星辰的暴怒,以及一种……比永冻冰原更加深沉、更加决绝的冰冷杀意!那是对施加这万古苦难之存在的、最本源、最彻底的否定!
白王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带着万载玄冰的棱角,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哭喊与呜咽,敲击在每一个匍匐灵魂的最深处:
“告诉我,”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断角长老,扫过那些在污浊中仰望他的枯槁面容,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冰锥凿入现实,“万年……你们如何在这囚笼中……活下来的?”
断角长老匍匐着,身体因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他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在木板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陛……陛下……”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万载……万载煎熬……是您……是您留下的火种……支撑着我们……不灭……”
他颤抖着,用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平台中央那堆微弱得可怜的篝火。火光摇曳,照亮了周围几张同样饱经风霜、刻满绝望的脸庞。一个脸上覆盖着青灰色细密鳞片的老妪,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形状不规则的灰白色物体,像是某种被反复炙烤过的矿物碎块,表面布满蜂窝般的气孔。
“是……是‘骨烬余辉’,陛下……” 老妪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双手捧着那灰白石块,高高举过头顶,如同献上最神圣的祭品,“先祖们……在神殿倾塌的废墟里……在最深处的灰烬层下……找到了它们……您的圣骸……在最终湮灭前……散逸出的……最后一丝力量……渗入了这些伴生的岩石……”
白王的目光落在那灰白石块上。黄金瞳的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悸动。是的,他能感受到。极其微弱,近乎消散,但那确实是属于他的力量烙印!一丝精纯的、带着他本源气息的精神元素,如同被封印的星火,在这丑陋的石块中沉睡。正是这微乎其微的力量残留,被这些濒死的子民发现、利用,成为维系这个囚笼世界最后生机的“太阳”和“土壤”。
“我们用……用生命去温养……” 另一个干瘦的老者喘息着接口,他指着平台角落一些用巨大兽骨围起来的浅坑,里面堆积着厚厚的、颜色诡异的灰黑色腐殖质,散发出难以形容的腐败与生机混合的浓烈气味。几株扭曲的、叶片呈现病态暗紫色的藤蔓植物从腐殖质中钻出,缠绕在兽骨上。“族人的……遗蜕……尸骨……还有……还有我们自己的……排泄之物……所有蕴含生命残渣的东西……都堆在这里……用‘骨烬’的力量……去催发……去滋养……”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悲凉。不需要再说下去,白王已然明了。那浑浊水泽中漂浮的惨白菌类,那些在腐殖质里挣扎求存的畸形植物,便是这个被遗忘的部落赖以维生的“食物链”顶端。他们吞噬着由同族遗骸和污物滋养出来的、充满毒素和放射性的“作物”,用自己衰败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培养皿,去承接、转化那微乎其微的“骨烬余辉”,以此维系着族群在死亡边缘的、行尸走肉般的延续。一个建立在腐烂与衰亡之上的、绝望的循环。
“孩子……很难长大……” 最初那个老妪的声音带着泣音,她看向不远处角落里几个蜷缩在一起的瘦小身影,“吃下去的……大多……都带着‘烬毒’……很多……生下来……就……” 她没有说完,只是用枯槁的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无声的悲恸比任何哭嚎都更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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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王沉默地听着。冰冷的愤怒如同亿万根冰针,刺穿着他每一寸感知。他缓步走向平台的边缘。拥挤的子民如同摩西面前的红海,在无声的敬畏中战栗着分开一条通路。他俯瞰着下方浑浊的水泽,惨白的菌毯,摇摇欲坠的浮桥,密密麻麻如同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