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而出的话,原是他心底最真切的认知 —— 他本就无意于世子之位,目光早已投向更辽阔的天地,在他心里,哥哥永远是燕藩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楚端梦自然就是无可替代的世子妃。
可这话落在楚端梦耳中,却像被添了层别样的意味,她猛地想起羌族 “收继婚” 与中原 “弟娶寡嫂” 的旧例,只当他这是变相的认可,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头垂得更低了些,指尖在帕子上绞出细密的褶子。
可转念一想,吴天翊方才提过的内阁首辅徐阶的长孙女徐瑶,还有淑妃的侄女沈明玥,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
她胸中那点娇羞忽然被一股好胜心压了下去,下意识地挺直脊背,胸前的轮廓在素裙下更显分明,抬眼时眼底已没了方才的羞怯,只剩惯有的坦荡与锋芒,霸气地应道:“翊哥儿,既然你那么说,这场面嫂嫂还非得去撑起来不可!”
话音落时,她腕间的玉镯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倒像是在为自己的决定敲下了定音锤。
吴天翊见她应得爽快,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没察觉她方才那瞬间的忸怩与此刻骤然提起的气势间,藏着怎样一番曲折心思。
很快,太后便在养心殿的暖阁里收到了吴天翊的奏折。
明黄的封皮上,小楷写得规规矩矩,字里行间都透着恭谨 —— 只说燕藩事务需得长辈坐镇,嫂嫂楚端梦身为先世子妃,理当以长辈身份陪同赴宴,也好为府中晚辈做个表率。
“这小狐狸,倒会找由头!” 太后捏着奏折边角,指尖在 “长辈身份” 四个字上轻轻敲了敲,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她浸淫宫闱数十年,什么弯弯绕绕没见过?吴天翊这看似滴水不漏的措辞,实则是把楚端梦推到了众人眼前,既是宣告她在燕藩的分量,也是变相堵住那些嚼舌根的嘴。
更让她心头熨帖的,是奏折末尾那句 “此次选亲,必不违太后心意!”虽是淡淡一句,却透着十足的顺服。
太后自忖执掌后宫多年,最容不得旁人挑战权威,吴天翊这副 “知进退” 的姿态,恰好搔到了她的痒处。
她放下奏折,端起燕窝羹抿了一口,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漫出来:“还算他识趣!”
旁边的李嬷嬷连忙凑趣:“燕藩吴世子这是把太后的心意揣得透透的呢!再说那位楚世子妃,听说在羌族也是个厉害角色,能镇住场面!”
“正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勋贵瞧瞧,太后的选择就是圣旨,便是大败二十万北蛮的燕藩内眷,也得乖乖看太后您的颜面!”
太后听了这话,端着燕窝羹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轻笑出声,眼角的细纹里都浸着得意:“你倒是会说话!”
她用银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羹汤,“燕藩再厉害,终究是皇家的藩地;她楚端梦再强势,名分上也得认皇家的规矩!让她去赴宴,既是给那小狐狸脸面,也是让所有人都记着 —— 这天下的章程,终究是由宫里说了算!”
李嬷嬷忙不迭地附和:“太后说的是!那些勋贵家里的姑娘,还有京中那些不安分的心思,也该借着这场宴,瞧瞧风向了!”
太后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传旨吧,准了!再让人备些东珠和云锦,就说是给楚世子妃的赏赐 —— 既然要撑场面,总得有几分皇家的体面才是!”
她心里打得精明算盘:吴天翊要的是楚端梦的体面,她给的是皇家的恩宠,一来二去,既卖了顺水人情,又能借着这场宫宴看看楚端梦究竟是何许人物,顺带敲打那些觊觎燕藩的势力。
至于选亲之事,有吴天翊这句 “必让太后满意” 打底,她倒要看看,这小狐狸能拿出什么章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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